第2章

他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好一會,終於開了尊口:「你去做什麼?」


這話問的我倒是一愣。


 


他很少會對別人的事情感興趣,包括我。


 


「就是和朋友出去逛逛……」


 


「和誰?」


 


「……就是坐我前面這位。」


 


我沒說名字,因為靳言可能根本不知道成媛媛是誰。


 


他從來都對別人漠不關心,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對他來說,我隻是一個很周到的機器人保姆。


 


「嗯。」


 


看了看成媛媛,他終於同意,我心下暗喜,與一旁跟著我提心吊膽的成媛媛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


 


放學鈴一響,我倆就迫不及待地衝出了教室。


 


正如我的心情一樣,今天的天氣很棒,樓道裡吹來的風很是涼爽,像冰鎮了的橘子汽水。晚霞燦爛又奪目,金色的光灑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我倆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來。


 


「你有病啊你笑啥哈哈哈哈……」


 


「明明是你先笑的……」我說著,稍稍一轉頭,竟看到靳言在座位上靜靜的看著我。


 


他坐在最後一排,與喧鬧的教室格格不入,我有些發愣,恰好有同學從後門出來,等他走過,靳言已經不在那了。


 


5


 


周五的市中心特別熱鬧。


 


到處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歡聲笑語應和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很有煙火氣息。


 


跟靳言那種不像人的家伙生活久了,還是得來這種地方走走,不然總有種在九重天當無欲無求的神仙的感覺。


 


我和成媛媛逛街,主攻的是精品店,一看到那種小小的精致的玩意,我倆就控制不住自己,特別特別興奮,可最後就隻是看看,很少買什麼東西。


 


「哇哇哇這個很可愛!」


 


成媛媛拿起一遍的玩偶讓我看,我隨口答應著,視線卻被另一個小掛件吸引了。


 


那是個戴棒球帽的小男孩掛件,酷酷的,還背著個背包,表情冷淡,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上小學的時候,我還不太懂事,總覺得靳言是跟我一樣的孩子,老是沒大沒小的跟他胡鬧。


 


靳言從小不愛笑,我跟他正好相反,特別話多,整天嘻嘻哈哈的,所以班裡朋友也很多。


 


我希望我的朋友都是靳言的朋友,希望他能有好多好多朋友,能像我一樣,每天都笑,每天都開心。


 


可是那些朋友總跟我說,他們害怕靳言。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思來想去,可能是他表情的緣故。


 


他不笑。


 


想到這,我立馬衝到他房間,一屁股就坐下來,跟他說:「靳言,我要給你說個笑話。」


 


靳言看著我,沒出聲也沒反對,我就自顧自講道:


 


「小明和小紅相約在後山碰頭,後來哈哈哈哈哈,後來他倆都得了腦震蕩哈哈哈哈哈……」


 


「小王剪了個中分,變成了小全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口氣講了好多,給自己笑的前仰後合肚子疼,靳言始終面無表情。


 


我並不泄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一有時間就給他講笑話,但成果嘛,基本沒有。


 


那時我媽還在,看見這情況就罵我:「你別沒大沒小的,少爺年紀小也是少爺,你一天天這樣,人家趕明兒就給咱娘倆都趕出門了!」


 


我那時對我媽的話十分不以為然,直到後面才知道她說的還真是句句真理。


 


人和人,確實是不一樣的。


 


「你一直盯著這個瞧什麼?」成媛媛捅咕了一下我胳膊,「你喜歡啊?喜歡我給你買!」


 


成媛媛早就知道我的情況,所以我跟她出來玩,她就經常搶著買單,還總是莫名其妙送我東西,我再三跟她說靳言給我開的工資很高,我沒那麼窮,她還是不信,就隻能由著她了。


 


「不喜歡。」我看了看那個掛件,將它放回原處,「走吧,你不是說之前一直想吃那家網紅麻辣燙嗎,今晚我請你吃。」


 


成媛媛咧開嘴,一側的梨渦俏皮可愛,「行啊,走。」


 


晚上十一點,我才到家。


 


靳言一般這個點早就睡了,不知道為何,我進院子的時候,瞧見他屋子裡的燈竟然還亮著。


 


難不成是有什麼不舒服?


 


我又皺著眉頭看了半晌,窗前似乎有個人影。


 


他大晚上不睡覺站窗邊幹嘛?


 


一念之間的功夫,那屋裡的燈熄了。


 


我心也放下了。


 


6


 


明天是周六,靳言很少出門,周六日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事兒,所以這兩天我也能輕松點。


 


不過有點不足是,我得在八點起來,陪靳言吃早餐。


 


我其實也很不理解,吃早餐就吃唄,靳少爺生活作息一直都規律,可也沒我什麼事兒啊,非得讓我起來陪他吃。


 


因為晚上熬夜看了劇,八點我差點起不來。


 


一路打著哈欠坐到餐桌旁,半是閉眼半是睜眼地吃了幾口,我就吃不下去了,但也隻能乖乖坐著等靳言吃完。


 


等他吃完,雖然我心裡清楚靳言沒什麼事,但還是得禮貌性地問問:


 


「今天我還有什麼要做的嗎?沒有的話,我等會得出去一下。」


 


靳言優雅地擦了擦嘴,搖頭。


 


我松了一口氣,跑回房間補起了覺。


 


這一覺睡的特別舒服,做了些奇奇怪怪的夢,等我心滿意足地醒來,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


 


完了,中午飯錯過了。


 


我忙跑出屋,拉住了一旁擦花瓶的芳姐,「少爺今天午飯沒吃嗎?」


 


芳姐笑著道:「肯定吃了,不過那會你在睡覺,我本來想叫你,但少爺說別喊你了。」


 


懸著的心終於S了。


 


靳言肯定是生我氣了。


 


在我印象中,靳言一直是非常冷淡的性子,也很少有什麼情緒波動,我跟他相處這麼久,就隻見過他生過一次氣。


 


那大概是靳言十歲的時候。


 


一向很忙的靳家夫婦答應他過年來陪他,靳言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開心,吩咐了家裡的佣人準備好了所有過節用的,等到了大年三十那天,靳家夫婦突然給他來了一個電話,說有事來不了了。


 


靳言接電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甚至表示很理解,可一掛電話,就將桌子上準備的菜,一份份地倒進了垃圾桶。


 


他沒有歇斯底裡,也沒有惡語傷人,他甚至在生氣的時候都是平靜的。


 


那天我心裡很是難過。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難過,或許是跟靳言相處這麼久,沒有見過靳家夫婦跟他過過一次節,也或許是靳言上樓的那個背影很瘦很小很可憐,反正我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他今天沒吃飯,我又不會做飯,就將房裡的泡面煮了一包,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我給你做了點東西,你想吃的話就吃點。」


 


然後我就走了。


 


第二天我起得早,靳言房門口的碗還在,裡頭的東西沒有了。


 


他都吃完了。


 


可能也是真餓了,不然堂堂靳家少爺怎麼會吃泡面,我想。


 


自這之後,我就特別害怕惹靳言生氣,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今天他沒叫我,就跟當年對他爸媽一樣,表面上什麼都不說,但心裡絕對生大氣了。


 


今天是大哥生日,大哥老早就叫我們去他家了,我收拾了一下,帶上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出門了。


 


靳言的事,等回來再說吧。


 


這才是五點,我到的時候大嫂已經做了一桌菜了。


 


「初初來了?快看看,都是你喜歡吃的。」


 


我絲毫不見外的就夾著一塊紅燒肉喂進嘴裡,還是熟悉的味道。


 


「大嫂廚藝越來越好了!」


 


我大嫂是個很老實的女人,心腸也好,身材微胖,臉蛋圓圓,看著就很有福氣。


 


「又貧嘴,除了你五哥,你其他哥哥都到了,正在屋裡喝酒呢,你去瞧瞧不?」


 


我擺了擺手,「算了,他們喝了酒麻煩的要命,我才不去看。」


 


過了十來分鍾,我坐在沙發上打遊戲打的熱火朝天,我五哥到了。


 


他今年也才十八歲,一頭黃毛亮眼的要命,前些日子我大哥要送他去技校,他S活不去,每天跟著一群社會哥瞎混。


 


瞧見我,他嘿嘿一笑:「妹妹,怎麼樣,是不是再沒人欺負你了?」


 


我懶得理他,他一屁股坐我旁邊開始自誇,「你五哥這麼有氣勢,他們肯定是被我的王霸之氣嚇到了!」


 


「你還是閉嘴吧。」


 


我冷冷道。


 


看我臉色不好,他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


 


不知道我那四個哥哥喝了多少,開飯的時候,一個個面紅耳赤,亂七八糟的說話,就三哥還清醒點,跟我說了會話,期間手機響的不停,他皺眉,「這些客戶也太煩了。」


 


吃完飯我就回去了,隨便他們怎麼喝。


 


我大哥喝的都站不穩了還在那叮囑:


 


「妹妹你學習注意身體啊,學習差點沒事,身體不能出問題……」


 


我敷衍著,「好好好……」


 


我大嫂抱歉地看著我,「本來說好送你回去的,現在他們都喝多了……我也不會開車……」


 


「沒事沒事,我自己打車回……」


 


旁邊站著的五哥忙說:「我沒喝酒,妹妹我騎鬼火帶你回去吧,你還沒見過我新車,老帥了!」


 


我:「……不需要!」


 


從院子裡出來,我耳邊頓時清淨多了。


 


我大哥家裡在郊區,離市區挺遠的,打車得兩個多小時。


 


這裡車少,我正苦惱著,接送我和靳言上下學的王司機來了。


 


王司機是個中年男人,胖胖的很是和藹,跟我們相處也有十來年了。


 


「王哥,你怎麼在這?」


 


王司機撓了撓頭,笑道:「少爺說這一帶不好打車,讓我來接你。」


 


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一瓶酒,「我得把這個給你大哥送過去,少爺說這是給你大哥的生日禮物,他來不了,就讓我代為轉交。」


 


我還愣著呢,王司機就噠噠噠地跑進了我大哥家,等了大概五分鍾,他才出來。


 


「走吧。」


 


車子都走了好一會,我還是沒回過神。


 


靳言現在年齡越大,是越不好琢磨了。


 


作為僱主,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給我的報酬豐厚,我隻負責我的分內的事,他也絲毫不會關心的私生活。


 


就最近這幾年開始,我哥哥們偶爾來靳家看我,他不僅會好好招待,還會囑咐管家走的時候給我哥哥們拿些東西,什麼酒啊,煙啊,還有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反正沒有便宜的,每次都給我哥哥們哄的樂樂呵呵的,直誇靳言長大了。


 


得虧我林家人不愛佔便宜,不然一天來十幾趟,非得給他靳家搬空了。


 


我剛開始覺得奇怪,又想著或許這是人家靳家的禮儀,靳言長大自然就懂了。可今天跑這麼大老遠送我大哥生日禮物,這還是頭一遭。


 


我明明什麼都沒說,他是怎麼知道今天是大哥生日的?


 


真是奇怪。


 


想了又想,我還是讓王司機把車開到了市中心,步行街車進不去,我讓他等我,就下車快步走向了上次逛過的那個精品店。


 


那個小掛件還在。


 


小公仔豎起的眉毛,撇著的嘴,一臉的冷淡又傲嬌,我的手握了又握,還是將它買了下來。


 


一到家,我就直奔靳言的房間。


 


這會已經快十點了,靳言估計在收拾睡覺。


 


我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門才開,出來的是頭發湿淋淋穿著浴袍的靳言。


 


原來在洗澡啊。


 


剛洗完澡的他少了許多平日裡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勢,頭發垂著,水滴滴在浴袍上,他漂亮的五官有些模糊,整個人散發著熱氣,連眉眼似乎也溫柔了下來。


 


「什麼事?」


 


他一開口,我才驚覺我愣了很久,忙拿出小掛件,「今天我睡過了沒有陪你吃午飯,是我錯了,這個給你。」


 


我沒有說很清楚,但是靳言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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