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勾了勾幹裂的唇，直直躺在床上。

從早到晚。

 

外面歡呼聲不斷。

 

直到深夜了，仍有漫天煙花閃落。

 

在這個舉城通宵達旦歡慶的日子裡，我被系統徹底地抹S了。

 

拼著最後一點力氣，我緩緩爬到院門口，將門鎖S。

 

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我了。

 

我倒在門邊，漸漸陷入黑暗。

 

可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往事。

 

爹，娘，裴鈺，李南星，蘇雪婉……

 

此生，再也不見。

 

8

 

天亮了，有人來敲門。

 

「若瑩，你在嗎？」

 

裴鈺回來了。

 

他敲了一會兒，無人應答，就詢問奴僕。

 

奴僕們都說，昨日我一直待在院中，從未見離開過。

 

「從未離開？」

 

裴鈺眼中閃過驚訝，還想再敲，一個明黃身影走了過來。

 

是李南星。

 

「蘇若瑩呢？」

 

裴鈺趕緊行禮：「陛下新婚燕爾，為何來找賤內？」

 

李南星一臉的不耐煩，「朕想起曾答應過她一件事，昨日忙著大婚，今天抽空補回來。」

 

裴鈺愣了愣，並沒問是何事，隻是指了指門。

 

「她在院裡反鎖了，不肯出來。」

 

「又耍什麼手段？」

 

李南星勃然變色，隨意抬了抬手。

 

「來人，放火。既然不肯出來，那就S在裡面。」

 

很快，有侍衛點起了火。

 

火苗越來越大，漸漸要將整個院子吞沒。

 

裴鈺的臉色越來越白。

 

李南星臉上的怒色也逐漸被驚慌取代，雙手緊握成拳。

 

「蘇若瑩，」他忽然大喊起來，「趕緊給朕滾出來！聽到沒有！」

 

可院子裡仍舊寂靜無聲。

 

裴鈺突然臉色慘白著跪倒在地。

 

「陛下，不能再燒了，不然若瑩真的會沒命。」

 

李南星SS盯著火焰，眼眶微微泛著紅。

 

「來人，滅火，將門撞開。朕要親自進去看看，蘇若瑩到底要做什麼。」

 

一桶接一桶的水，終於將火撲滅。

 

門被撞開，李南星剛要往裡走，身後的太監連忙阻攔。

 

「陛下小心，裡面的煙有些大。」

 

「滾！」

 

李南星將太監一腳踢開，直接抬腳進門。

 

裴鈺亦緊隨其後。

 

院子裡靜悄悄的，早已被燒得一片狼藉。

 

「若瑩，你在嗎？若瑩？」

 

裴鈺不斷叫著，沒有任何回應。

 

走在前面的李南星臉色越來越差。

 

慢慢地，他走到了臥房門前。

 

去推屋門的手隱隱發著抖。

 

似乎費了極大的力氣，門終於被推開。

 

可他直愣愣地站在門口，仿佛害怕著什麼，不敢進門。

 

「裴鈺，你去把蘇若瑩叫出來，問問她跟朕故弄玄虛，該當何罪？」

 

「是。」

 

裴鈺緩步進屋，繞了一圈，再出來時，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意。

 

「回陛下，若瑩不在屋中。」

 

李南星長長出了口氣，隨後極為不悅地皺了皺眉。

 

「大膽蘇若瑩，竟敢戲弄朕，你去找她出來，明日進宮請罪。」

 

說完，用力甩了甩衣擺，轉身而去。

 

所有人都走了，隻有裴鈺還呆呆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裡。

 

低聲喃喃問了一句：「若瑩，你去哪了？」

 

我去哪了？

 

昨晚，在你們都去慶賀蘇雪婉封後時，我孤零零S在了院子裡。

 

然後靈魂飄飄蕩蕩，升到空中。

 

然後看著自己的肉體，一點一點，化成青煙。

 

最後消失不見。

 

原來，這就是系統所說的徹底抹S。

 

果真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9

 

李南星急匆匆回宮了，幾乎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昨晚，空前熱鬧的封後慶典上，他也不知道為何，總是控制不住地向人群中張望。

 

內心深處，竟隱隱期待能見到那抹身影。

 

可直到深夜，那人也不曾出現。

 

李南星這才記起來，自己下了道旨意，罰蘇若瑩跪祠堂直到慶典結束。

 

可那是蘇家自己的祠堂，他又特意沒有安排人看管。

 

她的爹娘應該會睜隻眼閉隻眼，沒準還會私放她出來。

 

慶典結束後，李南星拉著蘇雪婉的手往鳳儀宮走，心裡想的卻是蘇若瑩。

 

她跪在自己腳下，求他陪她過一次生辰。

 

那雙淚盈盈的眼睛裡滿含期待。

 

讓李南星有那麼一瞬間，心裡猛地一動，想要答應。

 

但當時他及時克制住了。

 

這隻不過又是蘇若瑩耍的手段罷了。

 

明明知道他和雪婉大婚，偏要提這種要求，無非又是嫉妒雪婉。

 

李南星冷冷拒絕，還將她一腳踢開。

 

可不知為什麼，當他跟雪婉大婚時，總是在想蘇若瑩。

 

想到心口都有些發疼了。

 

紅绡帳內，他吻著蘇雪婉，心裡想的卻是：

 

明天一早去看看蘇若瑩，賞她點恩賜，陪她補過生辰。

 

第二天，他不顧委屈的蘇雪婉，執意出了宮。

 

可萬沒想到，蘇若瑩竟然不識抬舉，閉門不見。

 

一直以來，蘇若瑩都是小心翼翼地討好他，哀求他。

 

李南星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給自己擺臉色。

 

於是下令放了火。

 

等她受不住了，自然會出來求他。

 

可火勢越來越大，還是沒人出來。

 

李南星越來越慌，心裡竟然忍不住在想：蘇若瑩，趕緊出來，隻要你出來，朕就不怪罪你。

 

但仍舊悄無聲息。

 

難道蘇若瑩真的被燒S在院子裡？

 

他竭力控制著，可還是止不住地抖。

 

明明那麼厭惡蘇若瑩，為什麼想到她S了，會如此害怕？

 

幸好，整個院落空無一人。

 

李南星默默長出了口氣。

 

將已滿是冷汗的雙手藏在袖子裡。

 

他吩咐裴鈺找到蘇若瑩，就帶她進宮。

 

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等再見面，他一定給她好看。

 

李南星想著要怎麼懲罰蘇若瑩，不知不覺走到了鳳儀宮。

 

雍容華貴的蘇雪婉正等在門口。

 

見到李南星，大眼睛裡立馬湧起無限委屈。

 

「陛下，您心裡還是放不下姐姐嗎？」

 

「誰放不下她了？」

 

李南星登時揚高了聲音，「朕再不想看到她一眼。」

 

蘇雪婉的眼珠轉了轉，勾起唇微微一笑。

 

「姐姐一向心思極深，她明明喜歡裴鈺，卻又勾引陛下，一再用欲擒故縱的手段，陛下可別再上她的當了。」

 

李南星聽了，不知想起了什麼，眸色變得極深極暗。

 

良久，他收斂起心思，抬手將蘇雪婉抱進懷中，柔聲安慰：

 

「今日是朕不對，冷落了雪婉，往後幾日，朕隻跟你在一起。」

 

蘇雪婉極其明媚地笑了，頭在李南星胸前蹭了蹭。

 

「南星，你真好。」

 

10

 

宮裡，李南星和蘇雪婉你儂我儂。

 

而宮外，裴鈺正四處找著蘇若瑩。

 

他先去了蘇家。

 

蘇母聽說蘇若瑩不見了，連聲嘆氣：「這個S丫頭，當初就應該跪S在祠堂，省得惹是生非。」

 

蘇父也跟著罵：「等找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裴鈺離開了蘇家，想著再去蘇若瑩平時愛去的地方找找。

 

可他想了想，發現他們雖自幼相識，又成婚兩年，他卻不知蘇若瑩喜歡去哪裡。

 

於是回到家，問那些奴婢。

 

得到的答復是：「夫人極少出門，平日裡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

 

於是，裴鈺又去了蘇若瑩的院子。

 

那裡本就狹小冷清，現在更是一片狼藉。

 

裴鈺去屋裡找了找，發現沒有一件蘇若瑩日常所用之物。

 

心中不由一驚，將管家叫來，問道：

 

「夫人的東西怎麼都不見了？是不是你們沒看好，讓她偷偷走了？」

 

「沒有啊！」

 

管家趕緊解釋：「公子之前不是說夫人想走，讓我們看好嗎，老奴就帶著幾個人將夫人收在包裹裡的東西盡數砸壞了，這樣夫人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放肆！」

 

一向溫潤平和的裴鈺忽地吼了一聲：「她是主你們是僕，誰給你們的膽子，砸她的東西？」

 

管家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平……平時公子對夫人從……從不……」

 

哆哆嗦嗦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不可聞。

 

可裴鈺聽明白了。

 

是自己平時對蘇若瑩百般嫌棄，連個貼身伺候的人也不給，讓她自己住在冷清的小院裡。

 

奴僕們慣會察言觀色，也都私底下欺負起她來。

 

裴鈺閉上眼睛，心沒由來疼了一下。

 

良久，等再睜開時，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他淡聲吩咐：「把夫人日常喜歡的東西再重新置辦一份，都放到我的臥房中。還有，她院子裡原先種了什麼，也都原樣栽種到我的院中。」

 

「是，老奴這就去辦。」

 

看著匆匆領命而去管家，裴鈺心想：

 

雪婉已經做了皇後，自己也該放下心中執念。等若瑩回來，他會溫柔以待，試著好好與她過日子。

 

11

 

裴鈺找了一整夜，還是不見蘇若瑩的影子。

 

天亮後，隻能獨自進宮。

 

李南星看著隻身跪在殿下的裴鈺，臉色難看得厲害。

 

「蘇若瑩呢？為何不來見朕？」

 

「陛下恕罪，臣無能，還沒找到賤內。」

 

「什麼？」

 

李南星猛地一拍座椅。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憑空不見？難道自己出城了？」

 

裴鈺猶豫了下，小聲回：「她身上沒有任何銀兩，恐難以出城。」

 

李南星眼中驚疑不定，最後冷冷一笑。

 

「到頭來，還是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擬旨，張貼蘇若瑩的畫像，全城搜捕，一旦發現，即刻押入大牢。」

 

「想玩是嗎？朕陪你玩到底。」

 

一時之間，京城貼滿了蘇若瑩的畫像。

 

裴鈺身為禮部尚書，卻一直跟著官兵搜捕。

 

一家家，一戶戶。

 

連續幾天幾夜，別說人影，哪怕一點線索都沒有。

 

蘇若瑩，好像徹徹底底在這個世上消失了。

 

深夜，當裴鈺再一次進宮稟報杳無音信時，李南星摔碎了案前的茶盞。

 

「全都是一群廢物。」

 

裴鈺抬起頭，小心地打量座上的皇帝。

 

他的眼中也全是血絲，似乎和自己一樣，幾日不眠不休。

 

猶豫了下，裴鈺磕了個頭，小聲懇求：

 

「臣擔心陛下之前的旨意太過嚴厲，讓若瑩心生恐懼，不敢出來。」

 

「懇請陛下收回原先押入大牢的旨意，等臣找到了若瑩，會將她帶回府，好生照顧，再不給陛下添麻煩。」

 

「好生照顧？」

 

李南星挑眉冷嗤：「裴卿打算怎麼好生照顧她？」

 

「若瑩是臣的妻子，臣願辭官，帶她遠離京城，再不回來。」

 

李南星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握成拳。

 

眼中映著燭火，明明滅滅。

 

半晌，他緩緩開口：「朕不關押她了，你找到她，帶她來見朕，朕有話對她說。」

 

裴鈺領旨而去。

 

李南星仍愣愣坐著。

 

想著，等再見到蘇若瑩，自己會跟她說什麼。

 

斥責她？辱罵她？懲罰她？再將她送去慎刑司？

 

他想了很久，最後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蘇若瑩，這次欲擒故縱的把戲你贏了。

 

朕不怪罪你了，你回來吧。

 

我……想你……

 

「陛下，在想什麼呢？」

 

殿門又開了。

 

蘇雪婉端著一隻湯盅，翩翩走了進來，一雙眼睛溫柔如水。

 

「陛下近日在忙什麼呢，已經好多天沒去看臣妾了。」

 

李南星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

 

「政務繁雜，等朕忙完了，再去好好陪你。」

 

蘇雪婉卻拉起他的手臂，撒嬌地搖了搖。

 

「臣妾宮裡的曇花今夜會開，陛下去看看吧。」

 

「朕有些忙，不去了。」

 

「陛下……」

 

蘇雪婉還想再央求，卻被李南星不耐煩地打斷。

 

「雪婉，你身為皇後，怎麼如此不識大體？」

 

蘇雪婉愣了愣，眼中湧起淚，委屈巴巴地點點頭。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陛下也早點歇息。」

 

李南星看著蘇雪婉離開的背影，眼前卻又冒出那個女人的臉。

 

這是他第一次對蘇雪婉說重話，可他跟那個女人說過數不清的傷人的話。

 

最開始，那個女人的眼中也會有委屈。

 

後來變得越來越平靜，越來越S寂。

 

李南星突然無比後悔。

 

那天晚上，自己為什麼要將她一腳踢開呢？

 

她趴在地上的影子微微抖著。

 

應該很疼很疼。

 

如果答應先陪她過生辰，她應該就不會那麼悲傷絕望。

 

也不會躲起來，不再見他。

 

12

 

又過了五日。

 

京郊護國寺的後山下，發現了一男一女兩具抱在一起的赤裸的屍體。

 

那女子的臉被劃得看不清模樣，但身形看著依稀是蘇若瑩。

 

因為是佛門重地，之前裴鈺確實不曾帶人來搜查。

 

很快，蘇若瑩在護國寺與人苟合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

 

皇宮的李南星聽說後，整個人似石化了一般。

 

怔愣著，一言不發。

 

反倒是他旁邊的蘇雪婉嫣然一笑。

 

「陛下，其實有件事，臣妾一直沒有說。」

 

「當年，臣妾的母親生病，姐姐說是去護國寺求藥，其實就是去那裡與人私通。」

 

「這麼些年，她不知背著人找了多少奸夫。如今隻怕東窗事發，被人……」

 

她話還沒說完，李南星忽然額上青筋暴起，猛地站起身，對著殿外大喊：

 

「來人，將蘇若瑩的屍體帶進宮，朕要親自看看！」

 

旨意很快下到護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