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都說你是在宋貴妃身邊待得最久的人，是因為你比很多人都要聰明。」

 

「現下你應該明白，我在父皇面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故意的吧？」

 

她聲音很低：「貴妃娘娘是您的母親，您為什麼……」

 

我笑了：「在我瀕S的時候，她想的不是救我的命，而是怎麼除掉皇後，這樣的人，不配做母親。」

 

蘭霜倒吸一口氣：「公主還記得三歲時的事？」

 

何止記得，簡直是歷歷在目。

 

「所以，我要她的命。」我抬眸看著蘭霜，用不屬於孩童的語氣問她，「蘭霜姑姑，你也想，對不對？」

 

她靜靜盯著我片刻，扯了扯唇角。

 

「公主，奴婢不是什麼好人，此生隻有一個願望。」她顫著嗓音說，「即使活不長，也不想S得太難看。」

 

溫芙說得對，共同的利益也許不能讓人聚到一塊，但共同的仇恨可以。

 

9

 

宋婉柔很快就得到了那張變美的藥方。

 

她為人謹慎，自己也懂些藥理，找了太醫看過方子之後，才敢將調配好的藥膏用上臉。

 

用過藥膏過後，她的容貌果然又驚豔了幾分。

 

她本以為可以就此重新獨寵後宮，但皇帝卻還是時常留宿在蓮貴人宮裡。

 

這時，蘭霜會將豔麗的珠釵插入她的發髻。

 

「娘娘傾國傾城，怎能會被那個賤人比下去？」

 

她還不忘在她耳邊挑唆。

 

「那賤人想為她的賤婢姐姐找娘娘復仇，可她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

 

對啊，蓮貴人不就隻有那張臉嗎？

 

宋婉柔怎麼能被一個賤婢比下去？

 

從那時起，她開始處處和蓮貴人攀比。

 

無論蓮貴人穿戴了什麼，宋婉柔一定要將她豔壓下去。

 

從前那個裝作賢良淑德的宋貴妃不在了。

 

現在是一個隻懂揮霍打扮的蠢貨。

 

太後在和皇帝下棋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太後嘆息了聲：「哀家還以為她會是做皇後的料，可她終究是不如芷茵。」

 

皇帝聞言，執棋的動作頓住，嗓音有些發澀：「是啊，誰都沒有芷茵好。」

 

「哀家是你的親生母親，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思，比起兩個貌美的嫔妃，皇帝更需要一個能為你料理好後宮瑣事的人。」

 

太後話音剛落，一個衣著素雅的女子低頭朝這邊走來。

 

抬眸的那瞬間，皇帝和我同時怔住了。

 

她的眉眼像極了已故的皇後娘娘。

 

太後笑著向皇帝介紹這位美人：「她叫謝嫻，是芷茵的堂妹。」

 

在宋婉柔進宮之後，後宮裡就不再納新人了。

 

溫芙是個例外。

 

今天又多了一個例外。

 

10

 

謝嫻被封為了嫻妃。

 

一向在皇帝面前溫順乖巧的宋婉柔難得和皇帝大吵了一架。

 

她甚至還將皇帝趕出去，這樣的事簡直是聞所未聞。

 

蘭霜將他們爭吵的內容說給了我和溫芙聽。

 

在蘭霜走後，溫芙靜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半晌，她笑了聲：「那宋貴妃可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難怪這多年以來，宮裡的女人除了她宋婉柔之外，沒有一個有身孕。」

 

「就連皇後娘娘……」

 

她微微偏過頭看著我，眼裡泛著淚光：「原來皇後娘娘喝了那麼多的苦藥，都是徒勞。」

 

後宮裡的女人都被下了不能有孕的藥，就連皇後娘娘也不例外。

 

因為皇帝向宋婉柔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有她才能誕下皇嗣。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未能誕下皇子。

 

沒有子嗣，江山社稷都無法穩固。

 

皇帝終究是等不了她了。

 

而嫻妃憑著那張和先皇後相似的臉，僅僅入宮半月便有了身孕。

 

這是第一次宋婉柔感覺到怕。

 

當年，她那麼著急想置皇後於S地，也是察覺到皇帝待皇後與其他女子不同。

 

我拿著一張藥方出現在了她面前。

 

我告訴她，那是我偷出來太後給嫻妃吃的助孕秘方。

 

她欣喜接過，說沒白養我這個女兒。

 

那個藥方她同樣讓蘭霜找太醫看過，依舊沒看出什麼問題。

 

沒過多久宋婉柔也懷孕了。

 

她又成了皇帝心尖上的人。

 

一時間，皇帝隻陪在她身邊，不去嫻妃那裡，也不去連貴人那裡。

 

她又再次成為了後宮中被獨寵的宋貴妃。

 

可她仍舊不知足，竟打起了嫻妃肚子裡孩子的主意。

 

嫻妃不常出現在她面前，倒是常去太後宮裡，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她給我了一小包白色的藥，讓我放進嫻妃的吃食裡面。

 

一時間，我說不清她是蠢還是壞，竟然讓親生女兒做這種事。

 

後宮子嗣稀少，憑著太後和皇帝對我的寵愛，我遲早會被封為長公主，可她在乎的卻隻有她肚子裡那個皇子。

 

我是她的女兒，自然遺傳了她的蠢。

 

在給嫻妃下藥的時候，因為手抖，藥粉灑在了茶杯外。

 

嫻妃和太後自然發現了。

 

我跪在地上，哭著說：「我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母後就會像扎那些宮女那樣，把針扎進我的手指頭裡。」

 

太後聞言，震怒道：「你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我小聲啜泣：「母妃說，她隻要有肚子裡的弟弟就行了，弟弟能讓她做皇後。」

 

宮裡人都知道，宋婉柔誕下皇子後就會被封後。

 

可這話要是由她親自說出口，傳入皇帝和太後耳中就是大逆不道了。

 

沒過幾日，後宮的荒廢的枯井裡相繼發現七竅流血而S的宮人屍首。

 

雖然容貌盡毀，但看服飾就能辨出，這些人以前都是宋貴妃宮裡的人。

 

流針之刑，是何其狠毒的人才會用這種刑罰。

 

她的貼身婢女蘭霜為了保住性命，還供出了些當年的舊事。

 

當年的皇帝，還是太子，他在被仇家追S時意外墜下山崖，身中劇毒。

 

是宋婉柔以身試毒救了他，幾次險些丟了性命，兩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許諾終身。

 

那時候皇帝忘了自己已經成親，向她許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都說皇帝和皇後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但沒人知道，從那時開始宋婉柔就像一根刺，橫在帝後之間。

 

太監從宋貴妃的內宮搜出一個琉璃瓶，遞到了太醫手裡。

 

原來皇帝當年中的那劇毒，是宋婉柔下的。

 

今天，宋婉柔這根刺終於消失了。

 

可惜已經太晚了。

 

11

 

宋婉柔因為懷著身孕。

 

被打入了冷宮，留了她一條命。

 

在她被拖去冷宮的路上，遇見了我。

 

她整個人比從前消瘦了許多，面如枯槁。

 

比起美人，更像個瘋子。

 

她瞧見我，掙扎著撲過來掐我：「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我沒你這樣不孝的女兒！」

 

我走過去，垂眸看著被太監按在地上的她，冷冷開口：

 

「栽贓陷害的伎倆，我都是跟著母後學的。」

 

我還隻是個孩子，沒人相信我會用這種手段陷害自己的親生母親，就連她自己也不信。

 

她艱難地抬起頭望著我。

 

她隻在乎自己的容貌，極少這樣仔細瞧我。

 

忽然，她瞳孔驟然一縮：

 

「你你你……怎麼會長得那麼像她……」

 

昭陽如果正常長大的話，應該會和宋婉柔長得很像。

 

可是我不喜歡她那張臉，所以我長得像皇後娘娘。

 

我緩緩低下頭，用隻有我和她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

 

「有沒有可能，我是她的孩子？」

 

我直起腰，看向站在一旁蘭霜，吩咐道：

 

「好好伺候母妃，讓她好好活著。」

 

蘭霜恭敬應了聲，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宋婉柔叫囂著她懷肚子懷的是皇子，待她誕下皇子，她定能翻身。

 

皇子？

 

皇帝為了宋婉柔，給皇後娘娘下了不孕的藥物，讓她白喝了那麼多苦藥。

 

所以溫芙也在他的茶裡動了手腳，他這輩子也別想有自己的孩子。

 

至於宋婉柔——

 

前一個幫她看養顏膏藥方的太醫現在已經告老還鄉了，助孕藥的藥方是蘭霜找另一個看的，他們自然沒看出兩個藥方相克的地方。

 

一個外擦，一個內服，足夠讓她從裡爛到外。

 

蘭霜在她的日常餐食裡加了麻痺痛覺的麻藥，所以她並沒有察覺。

 

後來蘭霜在她的小腹處悄悄插入兩根針，還真讓太醫把出了喜脈。

 

誰知道她肚子裡懷的是什麼玩意兒。

 

而嫻妃肚子的孩子雖然不是皇帝的，但確實是皇室血脈。

 

這一切都是太後安排的。

 

對她而言，隻要未來的皇子和她共承一脈，那就沒有區別。

 

12

 

溫芙說，皇帝最近做噩夢的次數越發頻繁了。

 

因為她奉的茶水已經不再加那些藥物了。

 

皇帝原本健壯的身子瞬間虛空了很多。

 

可笑的是，他還以為自己憔悴是因為過於思念先皇後所致。

 

他開始為皇後娘娘做法事，封賞皇後娘娘的母家。

 

所有人都說，皇帝愛慘了先皇後。

 

我和溫芙卻覺得惡心，皇後娘娘在世的時候，他可從未這麼深情。

 

他把對皇後娘娘都虧欠都彌補到了嫻妃這個替身身上，嫻妃的孩子一落地，就被封為了太子。

 

宋婉柔的孩子自然沒有生下來。

 

蘭霜騙她，當今的太子是她的親生兒子。

 

皇帝因為太過於恨她，所以讓嫻妃撫育她的兒子。

 

她在冷宮全身潰爛，活得連蝼蟻都不如，卻因為太子這個希望活著。

 

沒了皇帝的愛，她這輩子做不了皇後。

 

但她還可以等著兒子登基後，將她接出冷宮做太後。

 

讓她從蝼蟻再次做回人上人。

 

人嘛，總要有希望，才不絕望。

 

我開始明白，溫芙所說的生不如S，是什麼意思了。

 

我身為她的女兒，時常派太醫去醫治她，讓她能再多熬上幾年。

 

13

 

嫻妃很快母憑子貴，被封為了嫻貴妃。

 

而蓮貴人在被封為蓮妃後，收斂了性子，專心禮佛。

 

嫻貴妃膽小，蓮妃不問俗事，後宮就這樣平和地過了幾年。

 

直到我十四歲那年，蘭霜來到我宮裡稟告，宋婉柔大限將至，現在全憑一口氣吊著。

 

她進冷宮後不久，她爹被查出貪汙賑災款，宋府滿門抄斬。

 

我跪在地上求了陛下許久，才留了她一條性命。

 

當時我不想她就這樣輕易S了，卻沒想到她能活這麼多年。

 

蘭霜經常會給她講太子的事。

 

太子會走路、會說話了、學了什麼賦、背了什麼詩。

 

靠著太子這個念想，她竟然堅持到了現在。

 

我去了冷宮，隔著好幾扇門，都能聞到她身子裡散發出的腐爛氣息。

 

我對蘭霜吩咐道：「父皇病了，近日都躺在床上休養，她想去哪兒就讓她去吧。」

 

那天下午，御花園出現了一個滿頭白發的瘋女人，她直接衝到太子面前，大叫著她才是太子的生母。

 

小太子自然沒認她，被她那張可怖的臉嚇得躲在乳母身後，還讓侍衛S了她。

 

在侍衛準備將刀刺向她時，被我喝止了：

 

「她是我的生母，從前的宋貴妃，都不認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