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早上，我被敲門聲驚醒。透過貓眼看到裴御城站在外面，手裡提著兩個塑膠袋。我開啟門，聞到一陣食物香氣。

"早飯。"他舉起袋子，"巷口那家生煎，老闆娘說他們家的豆漿是現磨的。"

我側身讓他進來，注意到他換了件深藍色毛衣，下巴上還有沒刮乾淨的胡茬。餐桌太小，兩個生煎盒子就佔了大半位置。

"你住哪？"我接過豆漿，還是溫的。

"對面酒店。"他指了指窗外那棟高樓，"1807房。"

我咬了口生煎，湯汁燙到舌尖。裴御城遞來紙巾："慢點吃。"

"你今天不用工作？"

"視訊會議開完了。"他看著我，"下午你有安排嗎？"

"要去趟醫院。"說完我就後悔了，但已經來不及收回。

裴御城放下筷子："我陪你去。"

"不用！"我聲音有點大，"就是常規檢查，我自己能行。"

他沉默了一會兒："好，那我在醫院門口等你。"

社群醫院比昨天人多。我做完檢查出來，果然看見裴御城站在掛號處旁邊，正和一個孕婦說話。走近了才聽清是在問產科怎麼走。

"你怎麼跑這來了？"我走過去。

他轉身，明顯鬆了口氣："看你這麼久沒出來。"然後對那位孕婦說，"謝謝，我找到人了。"

走出醫院，他突然問："醫生怎麼說？"

"一切正常。"我把B超單給他看，"就是這個小黑點。"

裴御城接過單子，盯著看了很久，久到我都覺得不自在。"走吧，"他終於抬頭，"去買點菜，晚上我給你做飯。"

超市裡，他推著購物車跟在我後面。我拿了一盒雞蛋，他立刻接過去放進車裡。"要不要買魚？"他指著水產區，"鯽魚湯對孕婦好。"

"你會做？"

"可以學。"他掏出手機查菜譜。

最後我們買了鯽魚、排骨和一堆蔬菜。結賬時，他突然從旁邊貨架拿了包話梅："我聽說孕婦喜歡吃酸的。"

我哭笑不得："不是每個人都這樣。"

回到出租屋，廚房立刻變得擁擠。裴御城捲起袖子處理魚，動作生疏但很認真。我站在旁邊洗菜，水濺到臉上。

"小心。"他用手背幫我擦掉水珠，指尖有些涼。

油煙機聲音很大，我們不得不提高音量說話。"鹽在哪？"他問。

"左邊櫃子。"我指給他看，"你平時自己做飯嗎？"

"很少。"他往鍋裡倒油，"公司有食堂。"

晚飯出乎意料地好吃。鯽魚湯燉成奶白色，排骨也軟爛入味。我喝了三碗湯，裴御城眼裡帶著笑意："夠嗎？要不要再盛點？"

"不了，好撐。"我放下碗，"沒想到你做飯這麼好。"

"第一次做魚。"他收拾碗筷，"明天想吃什麼？"

我看著他熟練地洗碗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的打算留下來。

晚上九點，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忍不住問："你不回酒店？"

"再待會兒。"他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你這WiFi密碼多少？"

"八個8。"我遞給他一杯茶，"你公司那邊沒事嗎？"

他接過茶杯："遠端能處理。"抬頭看我，"沐晴，我不是來抓你回去的。"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來陪你。"他說得很簡單，"直到你願意跟我回家。"

我鼻子一酸，趕緊轉身假裝整理書架："隨你便。"

第二天早上，敲門聲又準時響起。這次是餛飩和小籠包。吃到一半，我突然反胃，衝進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裴御城跟進來，一手拿水杯一手拿毛巾。

"好些了嗎？"他輕拍我的背。

我漱完口，虛弱地點頭："正常孕吐。"

他眉頭緊鎖："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過會兒就好。"

裴御城堅持讓我回床上躺著，自己收拾了早餐。過了一會兒，他端來一杯檸檬水："網上說這個能緩解。"

我小口喝著，酸味確實讓胃舒服了些。他坐在床邊，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我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

"你...很辛苦。"他聲音很低，"對不起。"

我愣住，沒想到他會道歉。"又不是你的錯。"我扯了扯被子，"生理反應而已。"

他伸手想摸我的頭髮，半路又縮回去："睡會兒吧，我去買菜。"

聽著關門聲，我縮排被子裡。裴御城這兩天的表現完全出乎我的預料。他以前從不會下廚，不會因為一個電話就放下工作飛過來，更不會道歉。

中午他回來時，手裡除了菜還拎著個紙袋。"路過書店看到的。"他遞給我，是一本《孕期指南》。

我翻開第一頁，裡面夾著張便籤紙，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跡："第42頁有緩解孕吐的方法。"

"謝謝。"我輕聲說。

他正在廚房摘菜，回頭看我："什麼？"

"我說，謝謝你的書。"

裴御城笑了，是這兩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不客氣。"

下午陽光很好，我們一起去小區散步。桂花開了，空氣裡都是甜香。走到兒童遊樂區，幾個孩子在玩滑梯。裴御城看得很認真。

"在想什麼？"我問。

他搖頭："沒什麼。"然後突然說，"我訂了臺洗衣機，明天送來。手洗衣服太累了。"

"裴御城。"我停下腳步，"你不用這樣。"

"怎樣？"

"做這些...補償的事。"我盯著地上的落葉，"我知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扳過我的肩膀，強迫我看著他的眼睛："我是不喜歡孩子，但我喜歡你。"頓了頓，"如果這是你的孩子，那也會是我的。"

遠處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風吹落一陣桂花雨。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檸檬香，是早上那杯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