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我會去和她說清楚，把這事兒解決。」

 

周崇恩將我送到公司之後，扔下一句話便走了。

 

我沒管他。

 

他曾數次抱著女人出現在我面前，但基本都是逢場作戲，故意想要引我在意。

 

就像小孩子幼稚地想要引起別人的佔有欲一樣。

 

以前我偶爾配合吃醋，但同樣的招數多耍幾次就很煩了。

 

而且，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對秦薇薇和那些叫來陪他宴席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果然，他整個上午都沒有出現，也沒有任何電話。

 

我借著工作麻痺自己，等到中午吃飯時，看著手機上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不禁自嘲一笑。

 

心裡最後一絲不堅定掐斷了。

 

「艾達，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書。」

 

艾達目光詫異，卻沒有多意外，很快去忙了。

 

下午兩點，周崇恩終於打來電話。

 

「昭昭，已經處理好了，她承認是她一時糊塗，昨天我的態度讓她誤會了，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小女生，有點兒嫉妒心和好勝心，所以才……」

 

我打斷他為她開脫的話：「所以你怎麼處理的？」

 

周崇恩一頓。

 

「我承諾補償她一部電影女主和一筆錢，以後不會再和她聯系。」

 

我氣笑了。

 

周崇恩的父親從來都不做虧本買賣，到了這一代，卻出了一連串的蠢貨。

 

明明是秦薇薇在陷害他，惡心我，反倒要給她補償。

 

「昭昭，你覺得不行？其實隻是一個電影女主角，也不需要多重量級的電影，錢也不是很多，隻有……」

 

「李總，離婚協議書擬好了，請您過目一下。」

 

電話那端聲音消失了。

 

我抬頭無言地看了艾達一眼，揉了揉眉心。

 

我本想平靜結束這段婚姻的，現在好了。

 

唉。

 

9

 

我可能比周崇恩自己更加了解他。

 

比如，當看見他和秦薇薇的相處模式時，我就知道他的心開始遊離了。

 

當知道他聽見「離婚協議書」幾個字時，我就知道他要作妖了。

 

果然，當天下午，他和秦薇薇在街頭牽手擁抱的照片被各大頭條報道。

 

拜當初他和我求婚時的高調所賜，他那張臉不比當紅小生的國民度低，再加上秦薇薇是剛崛起的小花，一時之間，全網皆知。

 

【我怎麼記得這位周少爺有老婆？當初還搞了個世紀求婚是吧？】

 

【秦薇薇幹什麼不好，居然去當小三？】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還有人不知道當初李招娣怎麼算計周崇恩的吧？算計來的愛情，現在被人插足不是很正常嗎？】

 

【李招娣？不是李昭昭嗎？】

 

【原配本名確實是李招娣，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扶弟魔、心機婊，這些年沒少算計周家的東西，周崇恩這戀愛腦總算是看明白了。】

 

【周大少趕緊離婚吧，我們薇薇人美心善，絕對是你的真愛。】

 

我看著網上漫天的消息，叫來了公司公關部的人。

 

很快，所有相關消息和帖子消失殆盡。

 

或許還有人背地裡謾罵，但至少明面上好看很多。

 

但事情還沒解決。

 

「李總，周副總和幾個股東都來了。」

 

「知道了，準備一下，十分鍾後開個會。」

 

十分鍾後，周氏幾個大股東會聚一堂。

 

這些人大多是公司的老人，話語權不小，他們這幾年對我掌權公司多有微詞，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如今周崇恩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這還不到三個小時，一群人便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鯊魚，緊趕慢趕地來了。

 

好在，我早有準備。

 

會議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我總算將他們穩住。

 

結束時，周斌走在最後叫住我。

 

「嫂子，我哥這次是不是做得有點兒過分了？你也不管管嗎？」

 

我冷眼看著不懷好意的周斌。

 

他是周崇恩父親養在外面的私生子，周父去世之前已經將他安排在公司了。

 

為了奪權，他這些年沒少給我找事兒。

 

「這不關你的事兒，聽說你手下的項目出了點兒問題，需要我找人幫你嗎？」

 

周斌臉一黑：「不勞煩嫂子費心了。」

 

我淡笑，扭頭就走。

 

沒走幾步，又聽見周斌略有些不甘的聲音嘲諷。

 

「這女人啊，能力再強也沒用，到頭來不僅被男人拋棄，還得給男人收拾爛攤子，何苦來哉。」

 

明知他是故意挑撥，可我還是忍不住地捏緊了手指。

 

10

 

晚間，我給周崇恩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我锲而不舍地打了二十分鍾，電話才終於被接起來。

 

我沒廢話，直接道：「明天晚上有個晚宴，我們一起參加。」

 

周崇恩沉默了幾秒鍾。

 

「如果我說我不去呢。」

 

我揉著疲憊的眉心：「今天你在網上搞那一通，有想過會出現什麼後果嗎？」

 

他語氣略帶諷刺：「可我們神通廣大的李總不是很快就解決了嗎？」

 

「周崇恩，你不是小孩子了，網上的消息可以花錢平息，但公司和合作方不是瞎子也不是那些腦殘粉絲，如果你不想把公司交到別人手裡，請你配合。」

 

夫妻關系的和諧對於公司和合作方來說很重要。

 

我這些年雖然掌管著周氏，但手裡的股份並不多，如果不是周崇恩的股份讓我有足夠的話語權，我的位置坐不穩。

 

所以，我們倆的關系是否和諧，這對於我的合作商來說很重要。

 

「呵，我說你怎麼這麼著急給我打電話呢。」

 

「說到底，還是為了公司為了錢。」

 

「李昭昭，你現在鑽進錢眼子裡了，可真市侩！」

 

說完，電話掛斷，任由我再怎麼打過去，都不接了。

 

我攥緊手機看著面前的落地窗許久。

 

直到手機再次推送來一條周崇恩的消息。

 

他又上熱搜了。

 

大半夜開著那輛火紅色的豪車帶著秦薇薇去酒吧，還被人拍到了擁吻。

 

照片中的他熱烈張揚，活得恣意。

 

再看看落地窗前的我，分明和周崇恩一樣的年紀，努力地冷靜，努力地故作老成，卻滿是疲憊。

 

就那麼一眼，心頭苦苦支撐的那根柱子，忽然之間，悄無聲息地坍塌了。

 

算了，去他娘的好聚好散，就這樣吧。

 

11

 

我連夜安排了一些事情後，給自己安排了個假期出國了。

 

這幾年連軸轉的生活讓我沒有喘息的時候，現在難得放下一切，異國他鄉也無人認識我，反而玩兒得愜意。

 

半個月的時間，我手機關機，所有社交軟件都沒登錄。

 

半個月後，我回國了。

 

艾達來接機。

 

「李總，回公司嗎？」

 

「去墓園吧。」

 

路上，艾達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跟我講了一遍。

 

除了公司的事兒，自然還有周崇恩的事兒。

 

我放任了周崇恩的緋聞，沒有讓人再管。

 

越是如此，周崇恩越是高調，這半個月不僅開著那輛火紅色的車帶著秦薇薇到處打卡拍照，還接受媒體的採訪，言語中頗為曖昧地對秦薇薇表示好感。

 

而在這個時候，暫時被我安撫住的公司股東們，又找上門來了。

 

不過因為我不在，他們也找不到我，隻能铩羽而歸。

 

隻有周斌瘋狂斂權。

 

「下季度的合作方案已經送過去，但目前隻有兩個公司籤下，還有幾個合作方明確表示不會再考慮周氏，另外三個私底下問了您和周總的事兒。」

 

我點點頭，這些都在意料之外。

 

「按照我說的做了？」

 

「是，按照您說的，已經放出您和周總正在協議離婚的事情了。」

 

艾達說完，有些糾結道：「李總，您真的要離婚嗎？其實周總這幾天已經沒有和秦小姐接觸了，他很擔心你，最近天天在公司守著等著您回來。」

 

我搖搖頭。

 

我向來做事兒果決，和周崇恩分開這件事兒，我卻思考了好幾年。

 

從他第一次帶著女孩子出現在我面前意圖讓我吃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不是一路人。

 

他太隨心所欲，我太冷靜自持。

 

他可以永遠活在浪漫的熱戀期，我卻沒法一直讓自己熱情如火。

 

那會兒我對婚姻沒經驗，總覺得我仔細與他說我不喜歡這樣，仔細地教導磨合，他總會成熟的。

 

可事實卻是，在這個磨合的過程中，他還沒長進，我已經消磨掉了我所有的熱情。

 

這段婚姻不是今天才走到盡頭的，隻是現在才將腐肉挖開而已。

 

艾達不再多說，直接送我去了墓園。

 

12

 

我拿著路上買來的花，放在了喬女士的墓前。

 

喬女士是周崇恩的母親，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

 

我原名叫李招娣，顧名思義，我父親重男輕女，一直希望我媽給他生個兒子。

 

但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傷了身子，沒有再懷孕過。

 

我爸沒能得兒子，便脾氣暴躁，沒事兒就家暴，打我媽，也打我。

 

高三那年，我媽跟我討論報考大學時，讓我報考離家遠遠的大學，被我爸聽到了。

 

他趁我不在家，將我媽狠狠打了一頓，要不是鄰居報了警，我媽估計就沒了。

 

我爸怕鬧出人命，當時就跑了，還卷走了家裡所有的錢。

 

教周崇恩那五萬塊錢，恰好能填上我媽的醫藥費，所以我當時無法拒絕。

 

大學時，我和我媽在學校附近租了個開間，我媽就在學校門口擺攤，我們日子過得還可以。

 

大二那年，我爸忽然出現找到學校，找我和我媽要錢。

 

我們不給，他就在學校到處造我和我媽黃謠，編造一些莫須有的東西。

 

哪怕周崇恩不相信，但這些影響對於那時的我來說也是致命的。

 

是喬女士站出來，溫柔又堅定地幫了我。

 

她幫我爸媽離婚，幫我們打官司，幫我們澄清那些謠言，出錢出力出人。

 

我鮮少大哭，但我爸媽離婚成功那天，我爸被關進牢裡那天，我抱著喬女士哭得泣不成聲。

 

那年，我不到二十歲。

 

她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說要給我改個名字。

 

「小姑娘學習這麼厲害，現在苦盡甘來，未來肯定一片光明，不如就叫昭昭吧。」

 

於是，我有了新名字。

 

被賦予了新的意義的名字，不是為了另一個不存在的弟弟，僅僅是為了我，期盼我，未來光明。

 

之後的幾年，我們相處得很好。

 

她不嫌棄我的出身，反而和我媽媽關系很不錯。

 

我媽營養不良和常年被家暴，到底虧了身子，看著我畢業之後，就滿意地閉上了眼睛。

 

那段時間我很痛苦，周崇恩和喬女士一直在我身邊幫我走出來。

 

畢業後，周崇恩向我求婚，受到了不少來自周家那邊的阻攔，也是她不斷地幫我們斡旋。

 

因為有她，我嫁入周家後，沒有想象中的如履薄冰，反而度過了很輕松的幾年。

 

她很擅長聆聽和開解人，甚至在我和周崇恩吵架時說：「昭昭，不要總是慣著他，一段感情要雙方都開心才是健康的，如果你覺得不快樂，那就離開，沒有誰比你自己更重要。」

 

她說得很灑脫，可她自己卻做不到。

 

在周父意外去世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

 

明明那個男人風流成性，她卻不離不棄。

 

那會兒，周家一片混亂。

 

周崇恩愛玩兒，還沒怎麼接手公司，周斌和另外兩個私生子也剛進周氏，還沒能力接手。

 

喬女士將手中的股份交給我，又拖著病弱的身體帶著我挨個拜訪那些股東，最終力排眾議讓我先行掌管公司。

 

等公司重新上正軌之後，她就自S了。

 

她離開那天，周崇恩剛因為我沒陪他去吃一家新開的餐廳而鬧吵架。

 

她許是看出了什麼，驅走周崇恩後，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扯出笑容。

 

「昭昭，對不起，媽給你做了個壞榜樣。」

 

「我想勸你不要像我一樣守著不健康的婚姻。」

 

「可他是我兒子，我想偏心一次，昭昭，如果，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輕易放棄他……」

 

我點了頭，看著她閉上眼睛。

 

隻是如今，我輕輕地撫著墓碑上的照片，嗓音沙啞。

 

「媽，對不起，我得放棄他了。」

 

13

 

從墓園回來後，我就回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