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透過病房的玻璃窗她看見爸爸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好像在淺眠。他消瘦了很多的臉頰開始下陷,颧骨凸顯,臉色也沒了光澤。還記得就在幾年前,他還總是瞪著眼睛訓斥她學習成績不好。


那個時候她還梗著脖子頂撞他,說自己可以靠臉吃飯,將來是要考電影學院當大明星的!那個時候的老安同志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一巴掌高高的舉起來最後又舍不得拍下,自己攥著一包煙蹲在門口上大口大口的去吸。


幾年後,他突然生病,精神和經濟上的雙重壓力使他挺大的個子如今就像一個幹瘦的老頭兒,現在更是再也沒力氣衝她瞪眼了。而她也真的從電影學院畢業了。


可大明星的夢想卻遙不可及。去了電影學院才知道原來咱們國家臉蛋好看的一抓一大把,不缺她這一個。


畢業了才知道,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大明星不過就是金字塔尖上的那幾人,金字塔底端無數人的努力,沒有人能夠注意到。她從一個懷揣著明星夢的小丫頭,一下子跌落進現實,進了一家小模特公司做模特。


正文 003 偶遇


安落的媽媽坐在病床邊上,低著頭削蘋果,一直很注重保養的媽媽最近臉上也多出了幾道淺紋。


一不小心水果刀扎入了手指,血迅速滲出來,圓滾滾的蘋果滾落到地上,林暖緊緊攥著被扎破的那根手指,忍著痛皺著眉吞下了溢到了嗓子眼兒的驚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病床上的男人,還好,他沒有被她驚擾。


安落立即推門進來,腳步很快卻放的很輕,她走過去捧起媽***手看了看,傷口不大,但很深,她拉起林暖就出了病房。


走廊裡,林暖拉住安落輕聲說,“落落,媽沒事。這麼點兒傷用不著包扎,一會兒血凝固了就不流了。咱別花那冤枉錢。你爸爸的病還需要很多錢。”


“媽,還記得我小時候調皮,按碎了咱家的玻璃窗嗎?我手掌被劃破流了血,我記得當時嚇得你都哭了,你抱起我就往醫院裡衝。咱們呀是一家人,心都連著心吶,我流血您心疼,您流血我同樣心疼啊。”


女兒的話讓林暖心窩暖暖的,乖乖的任由她拉著去找了外科大夫清理傷口、消炎、包扎。


包好傷口之後,母女倆坐在長椅上聊天,林暖側頭看著自己如花般的女兒愧疚哽咽,“是爸媽拖累了你。你爸得了這麼個病。你哥又不爭氣,這麼重的擔子全都壓在你一個女孩肩上。你這個年紀,要是沒有我們拖累著,應該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找一個好男人好好的談個戀愛。”


“得。別說了。我哥說我就是頭野驢子,沒有男人能招架的了我。我呢,就樂意呆在你們身邊做個老姑娘,伺候著你們。”安落將頭倚在林暖的肩上,臉一陣陣的發燙。


原本她真的心無旁騖想要一直守著爸媽,可昨晚上那男人的臉卻總是會突然浮現出來,雖然他的表情冷冰冰的,雖然他的眼神傲慢的無視所有,但是她怎麼就覺得他好看?


一想起他來就忍不住從心底泛出一股股溫熱?她伸手用力搓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對一個陌生的男人犯花痴、思春,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林暖忽然笑眯眯的看向安落,安落深感不妙。


果然,林暖舊事重提,湊近了安落的耳朵低聲的說,“上次和你提過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小張醫生對你很滿意,又託人提了好幾次,他不介意咱們家窮,也不害怕你爸爸的病,關鍵是對你十分中意。我覺得那小張醫生挺不錯的,人也挺帥氣,對我們也照顧…”


“媽!”安落打斷了林暖的喋喋不休,“媽,他身高和我差不多,還滿臉的青春痘,瘦小瘦小的,一看跟個發育不良的高中生似的,您怎麼看出來他挺帥氣的?”


“你這孩子!人家不嫌棄你沒有正式工作,不嫌棄你窮就是好的了,一般人一聽咱們家這情況早就嚇得跑的遠遠的,你怎麼還挑三揀四的!”


林暖正色了起來。自己養的女兒自己還不知道麼!心比天高。寧可缺著也不能湊合。可要是錯過了,就再難找到小張大夫這樣好的男人了。以後過日子不能光看長相,人好才是最重要的。


“對了媽,我得趕緊去一趟公司,今天晚上還有一場秀,我先去準備了啊?明天我再過來看爸爸。”


一提到相親這事兒,安落是能跑就跑。林暖瞅著她離開的背影直搖頭,這輩子生了倆孩子,沒一個讓她省心的!


路過護士站的時候,護士姐姐抬頭叫住了安落,“11床家屬,明天該交費了。”


“哦。”安落聽了雖然愁從心起,卻依舊擠出一個笑容,衝護士姐姐點了下頭繼續往前走。她相信無論生活多麼艱難,隻要堅持走下去,總會看到出口。


電梯間站著好多人,安落黑亮的眼珠兒靈活的在前面的人頭上晃悠,默默算著自己能擠上電梯不。正想著,電梯門開了,才邁出的腳步在看到電梯裡站著的男人時,生生調轉了方向,朝著樓梯溜去。


站在電梯最裡面的倪昊東一臉菜色,這種擁擠的場合他不喜歡。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樓層數字,所以並未發現剛才逃命似的見了他就跑的安落。


安落一口氣跑出了醫院,到了公司樓下她撲騰的小心髒才平復下來。回過頭去想想其實也挺無語的,她跑什麼?不就是一夜情麼!你情我願的事情,至於跟見了鬼似的麼?


倪昊東和陳帥進了外科的住院部VIP病房。病床上的張總見了他們大吃一驚。平時巴結都巴結不來的倪大少,怎麼會出現在他的病房?


“張總,我們東哥來看你了。”陳帥咧嘴一笑。說是來看望病人的,卻連個果籃都沒帶來。陳帥還恬不知恥的拿了人家桌上放著的柑橘包了一個整個放在了嘴裡嚼。


倪昊東從進門後就遠遠的站在一旁,下巴微抬,一句話都沒說。整的好像天神下凡似的。


這些張總渾不在意,他頭上纏著繃帶,顯得他的一張大臉更加圓潤,他嘿嘿一笑,被子底下的圓肚皮也跟著抖一抖,倪昊東的雙眉微蹙,腦海中蹦出幾個字:酒囊飯袋!


“不知道是什麼風把倪大少給吹來了?倪大少快請坐。”


倪昊東還是沒搭理他,眉梢揚起瞪了眼陳帥。陳帥知道倪昊東這是懶得和這胖子廢話,趕緊嚼了幾口將柑橘咽下,坐到陪護床上笑問張總,“昨兒晚上打你的那妞是誰?”


監控倪昊東已經仔細看過了。安落晃晃悠悠的從包房出來,不久這胖子就被救護車接走。然後她就在洗手間門口遇見了他。她當時的樣子…現在想來不僅僅是喝多了,把整個事情串聯起來事實基本上就擺在了那裡,倪昊東二十八歲了,再猜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用混了。


張總一聽陳帥開門見山的就問安落,心裡不停的打鼓。陪著笑臉心懷忐忑的問,“不知道那妞和倪大少有什麼關系?”要真是和倪昊東有關系他可就慘了!


不過仔細想想應該也沒事,倪大少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再說安落那窮酸丫頭,怎麼入得了倪大少的眼!


想清楚這點,張總的臉色就沒那麼緊張了,笑眯眯的望著倪昊東一臉的討好,“那丫頭脾氣倔的像驢,是不是衝撞了倪大少?這種小事哪還用得著倪大少費心?您一句話的事兒!交給我吧!我有的是辦法讓她吃不了兜著走!”正好他要找她算賬,順水推舟而已。


正文 004 蘇城四少


“名字。公司?”倪昊東不耐煩的掀起嘴皮,冷聲蹦出這幾個字。


陳帥彎下身子在張總的一臉肥肉上用力拍了幾下,舔了舔上唇一臉的痞像瞪起眼睛吼他,“少他媽廢話!我們東哥問你那妞的名字,在哪兒工作!東哥的時間是你能浪費的起的嗎?”


狗仗人勢,比喻的就是陳帥這種人了,偏偏這小子就樂意在倪昊東的威嚴下嘚瑟。樂此不疲啊!


張總敢怒不敢言。乖乖的交代了。


安落?倪昊東坐在車上默念她的名字。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有節奏的敲打著,側著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過了一會兒,陳帥忽聽他在打電話。


“喂,超群。幻影傳媒有個叫張盛的。你抓緊時間了解一下,爆一下他的醜聞,這方面你在行。嗯,盡快。”


東哥居然在管闲事?跟了他這麼久這是破天荒頭一次啊!他這是要替那些曾經受這個張胖子迫害過的女孩們打抱不平麼?還是...單單因為昨兒晚上那女孩?陳帥從後視鏡上瞄了眼倪昊東,這一看驚呆了他!東哥的嘴角竟然有絲上揚!?他眨眨眼仔細再看,平了。


“咳咳,東哥,去陵園嗎?”


倪昊東眉一皺,指尖僵在膝蓋上,眸色沉了沉低聲說,“去。”


“好嘞”。陳帥駕著車從前面紅綠燈左轉,駛上一條寬闊又車輛稀少的道路。自從車子駛入了這條道路之後,倪昊東的神色就陰鬱了下來,快到陵園的時候,陳帥停了車,倪昊東下車去花店裡買花。


花店的老板娘見了倪昊東熱情的打招呼,“倪少你來了。今年你來晚了!每年今天你都是天剛亮就到了。”


倪昊東兩道劍眉擠在一起,是啊,他今年居然來晚了。一想到早上因為安落的事情耽誤了時間,一想到若不是陳帥提醒,自己都忘記了今天要來陵園的事情,他就覺得自己對不起孤苦伶仃的躺在陵園裡的蘇琳。


老板娘見他一臉的傷感落寞,將一束百合花遞給他的同時忍不住說了句,“倪少你別嫌我啰嗦,我覺得你應該放下從前,重新開始一段感情。你曾經這麼用情,逝去的人已經滿足了,她也一定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倪昊東接過花眼神銳利的盯了她一眼,老板娘知道自己的話可能令他反感了,立即笑了下低下了頭,餘光看見他將錢隨意的丟在桌上,邁著修長的腿走出了她的花店,她搖頭嘆息,世上這麼痴情的男人太少了!


安落一來到公司就被叫到了趙子恆的辦公室。他背著手圍著安落轉了好幾圈,鼻孔因為生氣而睜得像平時的兩倍大,喘氣聲呼哧呼哧的,噴的安落直想後退。她一臉嫌棄的躲著他噴在臉上的氣兒,身體向後躲仰的姿勢更是令趙子恆火冒三丈。


他伸手敲了安落的頭,她疼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捂著頭眼中含著一泡淚撇嘴看他,“疼。”


“你他媽還知道疼?手機關機,人也失蹤了,你哪兒去了!你怎麼不死!”


趙子恆真是氣瘋了。他找了她一晚上,心裡想過無數個可能,假如她一覺醒來發現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睡了,會不會自殺等等。他甚至等著48小時後假如還聯系不上她就直接去報警了。沒想到她就這麼笑嘻嘻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嘿,你還來氣了是嗎?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安落站直了身子繃起臉,伸手推了趙子恆一把,趙子恆拉住她的手,動作連貫的將她按進了懷裡,聲音忽然就變得很輕柔,他說,“安落你就不能別在我面前逞強嗎?”他將她的頭緊緊按在他胸膛,難得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專注的表情,可惜安落看不見。


“以後就跟著哥,哥許不了你大紅大紫,但哥會拼勁所有去捧你。”


安落勾起唇角笑笑,眼底眉梢綴了絲令人輕顫的痛,那種痛被她精心的隱藏的很好,隻有在沒人的夜晚,偶爾會拿出來讓自己痛哭一場。


其實,她早就知道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湿鞋這個道理,昨晚的事,就算昨晚不發生也遲早會有一天發生,她知道她努力的保護自己,也終會有一天不能保全了自己。隻是不知道這一天會何時出現而已。


以前,她會幻想著成為大明星,照顧好家人,遇見一個對的男人相愛一生。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現實的打擊,現在她的夢想隻有一個,那就是努力賺錢,夠給爸爸看病的就好。


她輕輕抱了下趙子恆又伸手推開,苦澀隻是一瞬間,推開他的時候,依舊揚起她堅強的笑臉,她說,“恆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謝謝你這個時候給我一個肩膀讓我靠一下。隻是,我們太熟了。你是我在蘇城遇上的第一個好人,我當你是我親哥。”


“我是好人!?安落你說這話不怕哥被雷劈?”趙子恆咧嘴一笑又恢復了以往的浪子模樣,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安落就算一直一個人,也不稀得要他。隻不過剛才一時沒忍住。昨晚的事情,兩人十分默契的都沒有重提,有的時候,不說並不代表漠不關心,而是另一種保護。


安落彎起眼睛一笑,兩人之間剛才那一瞬間的尷尬氣氛一掃而空,她手心朝上伸過手去厚著臉皮笑道,“恆哥,能不能支給我點兒錢?等我手頭富裕了我就還你。”


“臥槽!安落你是吃錢嗎?雖然你的收入比不得公司你那些...嗯?但好歹養活你自己不成問題吧?不是哥說你,也沒見你添置幾件像樣的衣服,也沒見你買什麼奢侈品,怎麼還總是找我支錢花?”趙子恆點了支煙眯起眼睛看她,吐了口煙霧忽然盯著她問,“安落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或者難言之隱?”


“有機會我會跟你說,眼下確實手頭有點兒緊,恆哥你看我和你籤了五年的合同,我也跑不了不是?你就借我點兒錢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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