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洲脫下黑色的夾克,披在我身上:「秋涼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男人熾熱的體溫附著在衣服上,包裹著我。


 


「我故意對她說當年我為什麼會丟她應該很清楚,這句話讓她很緊張。」


 


沈洲若有所思,替我攏了攏外套,攬著我的肩膀將我帶進屋裡。


 


陽臺在主臥那間房,自從我上了初中之後沈洲就讓我一個人住大房間,他睡那間小的。


 


此刻,我們陷入了沉默,房間裡隻有一盞小臺燈亮著暖黃色的光。


 


沈洲見我愁眉不展,伸手點了點我的眉心:


 


「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回不回陸家,決定權在於你,不管陸家怎麼找你,如果你不想回去,誰都別想強迫你。」


 


「如果你想回去弄清楚當年的真相,或是解決繼承問題,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現在,這些事都不要去多想,趕緊去睡覺,熬夜爛臉。」


 


男人將我整個人轉了個方向,朝著柔軟的大床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


 


他轉身去了隔壁的房間,順手替我帶上房門。


 


而我,抱著他的外套,貪戀他的氣息。


 


沈洲絕不會知道,我有多想和他一起躺在這張大床上。


 


26


 


那陣子我剛上大一,剛入學的不適應混合著陸家找上門這事兒,讓我整個人都有點煩躁。


 


更煩躁的是,上大學住校,不能天天看見沈洲了。


 


自從我上了大學,沈洲也開始忙活他自己的事。


 


他又開了兩家酒吧,生意超好,找他紋身的人絡繹不絕,檔期已經排到了明年,洲哥的名聲越來越響。


 


加上沈洲身高腿長,長得周吳鄭王,當然會有女孩子上趕著往他身上貼。


 


某次周末,我實在是太想他了,就在周五晚上偷偷回家。


 


沒想到,在家門口撞見了一個女人摟著沈洲的胳膊撒嬌。


 


嗲嗲的,甜甜的。


 


沈洲背對著我,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那女的表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有個詞什麼說來著?春心蕩漾?


 


大概是我站在對面盯她太久了,她朝我看了過來。


 


沈洲也回身。


 


看見我的那一刻,他原本帶笑的嘴角凝滯了。


 


我腦子裡亂亂的,情緒很復雜。


 


想想我跟著他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他交往女朋友,至少,沒讓我看見過。


 


現在三十多歲也不小了,別說談戀愛,就是要結婚那也正常。


 


隻是我心裡很難接受突然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我朝他們走過去,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


 


「怎麼今晚回來了?」


 


沈洲已經徹底轉過身來,擋在那個女人的前面。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就是表情似乎有點緊張。


 


我想,沈洲大概也想要有新的生活吧。


 


沒親沒故地照顧了我十多年,我已經很感激他了。


 


也許,我回陸家對他來說,也可以是一個新的開始。


 


不會再有人登門騷擾他,也不會再有個拖油瓶需要他的照顧。


 


我強忍住心裡那種四分五裂的痛感,很認真地對沈洲說:


 


「我想好了,我……想回陸家試試,免得……他們再來找你麻煩。」


 


「如果隻是因為怕他們來找我麻煩,你不必擔心。」


 


「不是,不隻因為這個。」我開始扯謊,「我想……看看我爸是不是真的要S了。」


 


沈洲清冷的眼眸看了我好久,才點了點頭,一邊準備點煙一邊說:


 


「行,聽你的,回頭找陸家要個地址,我送你過去。」


 


27


 


沈洲送我回陸家那天,下著雨。


 


坐在車裡,我臉一直對著車窗外,扭頭不好意思看他。


 


是我自己決定回陸家的,不是為了看看陸振海S沒S,而是為了當年的真相。


 


不隻是我被莫名帶走的真相,還有沈洲的妹妹小婕和福利院的那些孩子,他們失蹤,是否也與文姐有關?


 


坤叔追悼會那天,高宇跟我說的話我一直記得,而我小時候被帶走的路上也清晰地記得有人提到過「文姐」這個人,那麼陸家是否會和文姐有著不為人知的聯系?


 


可是就在我決定回陸家的那一刻起,面對沈洲的時候我很愧疚,也很難過。


 


這種感覺就像是我背叛了沈洲,而他還笑著祝福我。


 


「無論到哪,和誰在一起,你都要開開心心的,我才放心。」


 


這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車停在陸家別墅前,沈洲才開口。


 


我聽見他這句話時暴哭。


 


沈洲伸手捧起我的臉,擦掉眼淚,戳戳我的臉頰:


 


「你笑起來更好看。」


 


「我……笑不出來。」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沈洲寬大的喉結上下聳動著,話到嘴邊,無語凝噎。


 


他隻能不停地給我抹眼淚。


 


比起剛撿到我的那會兒,他成熟了很多,也滄桑了很多。


 


漂亮的大雙眼皮,眼角也有褶了,泛青的胡茬看樣子也有小兩天沒刮了。


 


我的眼眸描摹著他的臉,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問過他但是他沒回答的問題:


 


「我們……我們倆……算差輩兒嗎?」


 


我心裡在想,如果沈洲忘記了當年我為什麼會這麼問,他一定會反問我:什麼差輩兒?


 


可是,他沒有忘記。


 


沈洲笑中帶淚:


 


「我倆不算。」


 


於是我鼓起勇氣提出了非分之想:


 


「那你……你可以……親親我嗎?」


 


沈洲哭笑不得,眼淚蓄在眼眶裡:


 


「下次見面再親,先佘著。」


 


好一個「下次」,讓我等了整整一年。


 


28


 


這一年裡,我過得如同行屍走肉。


 


回陸家那天,陸太太在客廳坐著,眼皮子都沒抬,隻讓司機備車。


 


她帶我去見了陸振海,讓我親眼看看我那個爸現在是怎樣地苟延殘喘。


 


渾身插滿了管子,吊著一口氣,偶爾還能說句話。


 


陸太太珠光寶氣地站在他旁邊,居高臨下地睨著病床上的陸振海,像是在嘲諷他:


 


「喏,你睜眼看看,你流落在外的女兒我給你找回來了。」


 


陸振海雖說氣數將盡,但仍然知道如何掐她的S穴。


 


他眼皮耷拉著,早沒了當年生龍活虎的風流勁兒。


 


嘴上倒還不老實,看著我氣若遊絲地說:


 


「你很像你的母親,長得……真好看。」


 


陸太太在一旁,看我的眼神狠毒又凌厲。


 


陸振海輕輕松松一句話,就能澆滅她囂張的氣焰。


 


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再是那個任她打罵撒氣的小可憐了。


 


長大後的我繼承了那位未曾謀面的生母的美貌,也得到了沈洲傾注在我身上的愛與力量。


 


我默默隱忍著,蟄伏著,陸陸續續掌握了陸家的許多秘密。


 


比如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回陸家。


 


想讓我放棄遺產隻是一部分原因。


 


但不是因為我爸人之將S大發善心給我留遺產。


 


而是因為他在快S要立遺囑的時候才發現,我爺爺很早以前就成立了家族信託,裡面有法律準予我繼承的部分。


 


我爺爺早就算到陸振海和他老婆不會給我一分錢,所以替我留了一手。


 


隻要我不籤字放棄,陸太太和她的寶貝兒子就會痛失陸家三分之一的財產。


 


又比如,陸太太其實仍然恨我入骨。


 


隻是在巨大的金錢誘惑面前,她可以強忍住時刻想要刀我的衝動,為了長遠的利益,容忍我這顆沙礫在她的眼睛裡磨挫。


 


她想盡辦法利用我,然後再打壓我、惡心我。


 


陸家私生女被雪藏多年至今才出現在眾人視線,有才有貌,獨佔噱頭。


 


借著這個由頭,她和陸銘沒少拿我當工具人。


 


比如今晚,我這個工具人就出來工作了。


 


隻是沒想到,竟會遇見沈洲。


 


29


 


周五晚上,我被陸銘帶到私人會所應酬。


 


對方是陸家最近正在巴結的人。


 


陸銘把我拽著,明擺著拿我當誘餌。


 


高端的私人會所,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就在這極盡奢華的走廊裡,我遠遠看見了一個人。


 


沈洲被人簇擁著,與我們迎面走來,狹路相逢。


 


上一次見他,還是送我回陸家的時候。


 


時隔一年,他變得有些滄桑。


 


自從我回到陸家,他便不再聯系我,我打電話發信息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我以為,他心裡怨我,怨我不顧他的養育之恩,轉而為了遺產重回陸家。


 


沈洲看見我的時候,面色冷漠且疏離。


 


我那同父異母的哥哥陸銘看見他,嗤笑一聲:


 


「喲,陸璃,這不是你的大恩人嗎?」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沈洲,我的眼睛在他的臉上描摹著。


 


他的濃眉,他的雙眼皮,他高挺的鼻梁。


 


而沈洲卻神情淡然,轉頭與旁人說著話。


 


隻是在眼波流轉間,眸光有片刻停留在我身上。


 


與沈洲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炙熱的手掌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


 


那一瞬間,我心頭翻湧。


 


很快又被無情的現實冷冷拍醒。


 


陸銘帶我進了包廂,裡面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油膩男。


 


這位趙叔就是陸家最近巴結的目標。


 


城東的那塊地能不能拍得到,就看這叔高不高興了。


 


陸銘隨手一推,我差點跌坐在趙叔的大象腿上。


 


「叔,這是我妹,陸璃,您不是一直想見見麼,我今兒把人帶來了。」


 


陸銘這話說得跟拉皮條的有什麼區別。


 


這姓趙的還算見過世面,沒一上來就對我動手動腳。


 


隻是眼神裡透出的猥瑣和貪婪昭然若揭。


 


推杯換盞,他的手背總是有意無意地蹭著我的腿。


 


30


 


席間,我借口上洗手間出門透透氣。


 


結果這糟老頭子神不知鬼不覺地也跟了出來。


 


我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被趙叔堵個正著。


 


他肥碩龐大的身軀步步緊逼,朝我笑得猥瑣得很,我無路可逃。


 


「叔,你別這樣,人來人往地看見了不好。」


 


我忍住惡心反胃的感覺,好言規勸他。


 


結果這糟老頭子變本加厲,豬嘴差點懟我臉上來。


 


我連連後退,忽而撞到一個人的身上。


 


「趙先生,好久不見。」


 


身後熟悉的煙嗓在我頭頂炸開,我心跳漏拍。


 


男人的手穩穩地扶著我的腰。


 


欲行猥瑣之事卻被認得他的人撞見,這種場面等同於落了把柄。


 


中年男人都要面子,趙老頭訕訕地走了。


 


躲得過觥籌交錯間的聲色犬馬,躲不過昏暗燈光下的四目相對。


 


沈洲拽著我閃身進了一間無人的包房。


 


關門落鎖,我跌入克制又洶湧的懷抱。


 


沈洲緊緊抱著我,我心跳如鼓。


 


「小璃。」


 


沈洲沙啞的煙嗓一開口,我繃不住了。


 


「一年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聯系我?為什麼!」


 


我責怪他,卻又舍不得離開他的臂彎。


 


我藏在他熾熱的懷抱裡,我想一輩子都在他的懷抱裡。


 


「我身不由己。」


 


沈洲的語氣無奈:


 


「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瘋掉。」


 


我抬起頭,看著沈洲。


 


他也低頭在看我,深邃的眼眸,含蓄熱烈。


 


31


 


黑暗沉寂的包廂裡,我被他抵在牆上。


 


我們有整整一年沒見面。


 


此時此刻,久別重逢,我決定找他算舊賬。


 


「說好下次見面親親的,你還記得嗎?是不是……」


 


話沒說完,全被他堵住了。


 


我第一次接吻,生澀又膽怯地迎合著男人遒勁的唇瓣。


 


寂靜的房間裡,我們的欲望在叫囂,炙熱又瘋狂。


 


無窮無盡的滋味在唇齒間吮吸著,碰撞著,糾纏著。


 


很長很長的一個吻,濃烈,厚重。


 


「你這一年都去哪了?」


 


我好奇地問沈洲。


 


「去了一趟坤叔的老家,然後去了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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