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說完,陳煥庭從桌下抬起一筐雞蛋,粗粗一數,大概有三四十個。在蘇然愣神間,又給她找了個臉盆大小的不鏽鋼盆子。


  這一晚,蘇然打了人生中最多的一次雞蛋——三十五個。打得她右手手腕兒酸痛,最後不得不換成左手不規律地瞎搞。


  陳煥庭過來時她已經弄得差不多,正放下打蛋器活動手腕兒。


  “怎麼樣,手酸了?”陳煥庭不由笑道。


  蘇然盯著盆子裡那黃澄澄的一片,微微搖頭,感悟人生般長長嘆一口氣:“我這輩子,從來沒打過這麼多雞蛋。”


  -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調研、走訪、討論,愜意而充實。長川町遠離繁華的市區,沒有燈紅酒綠,沒有人群熙攘,目光所及之處不是浩瀚的大海就是蔥鬱的山林,讓人感覺好像到了世外桃源。海邊的天藍極了,到了夜晚,肉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銀河如絮帶般柔軟地散在天空。


  自然的包裹裡,人真的好渺小。


  在這樣純淨而陌生的環境下,人的思緒也變得空曠而單純。


  那晚的交心暢談後,蘇然和陳煥庭終於疏通了所有別扭,找到了可以和諧相處的方式。也許隨著時間流逝他們終究就會這樣,隻是長川町這方淨土讓這份和解提前到來。


  這讓人舒服,就像長川町五月清爽自由的風。


  最後一日匯報完後,他們本是應乘坐大巴車原路返回,但公路出現塌方,他們隻好再逗留一日。這天清晨,蘇然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地震。


  那時她已經起了,正在收拾箱子,忽然間地面動了一下,蘇然以為是自己起床的幻覺。但緊接著地又動起來,頭頂的吊燈在明顯地晃動。


  房間裡四個女孩兒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慌忙爬起來,大叫道:“地震了!地震了!”說著就往屋外跑去。


  感受到地震的不止她們,中國的男生也從房間裡跑出來。蘇然沒跑幾步忽然一把被人拉住。


  “跑什麼,”陳煥庭拽著她,“外套不穿,不冷嗎?”


  “地震了。”蘇然心有餘悸。心想眼前這個人沒有感覺到嗎,怎麼這麼鎮定。


  陳煥庭笑了笑,淡定地說:“日本地震很常見的,你看看日本的同學。”他朝蘇然身後努努嘴,小林和幾位日本同學打著哈欠揉著眼,舉著漱口杯走出來。


  路過蘇然身邊的時候,蘇然說:“剛剛地震了。”


  小林點頭致意:“早上好。”


  蘇然:“……”


  陳煥庭見她仍一臉呆滯,說道:“這種地震對他們來講就是小菜一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趕緊去收拾東西吧,一會兒就要走了。”


  蘇然慢慢回過神來,他們最近天天都會說到“地震”這個詞,而剛剛那一遭讓她覺得自己這十天的討論都白做了。


  陳煥庭見她面色仍呆呆的,忽然想到什麼,問她:“想去看櫻花嗎?”


  “櫻花?”蘇然問,“哪裡會有櫻花,這都五月了。”他們來這裡十天了,從未見過哪裡有櫻花,因為這個季節櫻花已經開敗了。


  “昨天聽同組的日本同學說的,在東邊的山上還有。”陳煥庭將自己的外套往蘇然身上一披,大步朝外走去,“如果要去就得抓緊了。”


  蘇然瞧著身上這件外套,愣了愣,繼而嘴角慢慢揚起一抹笑:“你等等我啊。”


  兩人出了鄰裡中心的大門就往東面走去,走了兩步陳煥庭又倒回來。


  “有輛自行車,”陳煥庭看了下表,“我們騎車去。”


  “可是隻有一輛?”蘇然說。


  “你坐後面,我載你。”


  蘇然沒有扭捏。陳煥庭騎著車沿著公路往東前行。這條路這十天他們走過很多遍,是通往舊城的唯一公路,穿過山洞隧道,沿著海邊一路蜿蜒。清晨的風吹來,帶著大海的潮氣。


  披在蘇然肩上的寬松外套被風吹地鼓起,蘇然問:“陳煥庭,你冷不冷?”


  陳煥庭說:“不冷。”


  蘇然拽了拽衣服,遠處的大海浮光躍金。她忽然又說:“你有沒有想過,長川町這個地方,我們這輩子可能都再不會來了。”


  陳煥庭微微側頭,風像梳子一樣往後捋著他的頭發。


  他沒有做聲。


  “你以前來過日本嗎?”蘇然問。


  “沒有。”


  “我來過,關東關西都去過,但是從來不知道日本有個小角落叫長川町,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裡。”蘇然慢慢說道,“我們來這裡,因為這個workshop,現在workshop結束了,我們也沒有要坐新幹線、轉兩次綠皮火車、轉兩個小時汽車,來到這個名不見經傳、清冷寂寞的小城市的理由了。”


  她不知道陳煥庭聽到她的話了沒。因為過了會兒,陳煥庭忽然停住,左腳蹬地:“你下來。”


  “怎麼了。”蘇然從後座跳下。


  “上坡,我騎不動了。”陳煥庭手把著自行車,胸膛起伏。他的額上沁出了汗,但卻顯得更加英氣逼人。


  “哈哈哈哈。”蘇然大聲笑起來,“我早上還沒吃飯呢。”


  “關鍵是我也沒吃。”他也笑,有點不好意思。


  陳煥庭推著自行車往上走。蘇然跟在後面,兩人走了一段山路,見到那個紅色的電話亭子。


  “你確定這裡還有櫻花嗎?”蘇然問。


  陳煥庭將自行車停在一旁:“我們組的渡邊一郎說的,應該就在這附近。山上溫度低,可能還有沒謝的櫻花。”


  陳煥庭一邊說一邊往山谷另外一側走去,拐過一個角,地面上陸陸續續出現了星星點點櫻花花瓣,再往上走一段,果然在一小塊平地上,三五棵櫻花悄然無聲地綻放著。


  “蘇然,”陳煥庭回頭,“這裡!”


  他沒見到蘇然,往下跑了兩步,看到蘇然正在那個紅色的電話亭子裡。此刻蘇然也看到了他,於是放下電話,走出亭子:“上面有嗎?”


  “有。”陳煥庭舉起剛在地上拾起的一朵櫻花。


  蘇然興高採烈地跑上來:“還真有!”她走到樹下,仔細端詳,“好漂亮的櫻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哦不——是櫻花,說的就是這樣的風景吧。”


  “確實是。”陳煥庭應道。


  “這櫻花什麼品種的,花朵好像比我見過的都大。”


  “這個應該算是野生櫻花。”


  “也對,你瞧這山裡都是樹,唯獨這一小塊它們鶴立雞群,漫山遍野的綠中帶了一小簇粉紅,”蘇然感嘆道,“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機緣巧合讓它們在這裡生根了。”陳煥庭笑道:“可能是一陣風,或者一隻無名英雄鳥。”


  此時正好吹來一陣風,淡粉色的櫻花洋洋灑灑、飄飄嫋嫋地從樹上跌落,好像下了一場人間胭脂雨。


  蘇然不禁仰起頭,攤開雙手,輕柔的花瓣落在手心。


  “真是美。”蘇然喃喃贊嘆,“你知道櫻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陳煥庭定定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是愛的微笑。”


  在下山的途中,陳煥庭問:“剛才你在電話亭裡幹什麼?”


  “我試試那個電話是不是真的沒有線。”


  “你們組調研沒來過嗎?”


  “來過,但是當著日本同學的面,我不好意思進去試一試。”


  陳煥庭笑起來:“所以你的調研答案是?”


  “是真的沒線,”蘇然說,“對著聽筒,就隻能說自己能聽見的話。忽然就覺得很悲傷。”


  “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陳煥庭看了她一眼,停住。


  “上來吧,我們得抓緊時間了。”他先一步跨上自行車。


  蘇然“哦”了聲,正要跳上後座,收到了王壯壯的微信,說要點人了,問她在哪裡。


  蘇然沒回他。陳煥庭淡淡掃過她的手機,沒問是誰。


  “抓緊一點,”陳煥庭叮囑,“回去是下坡。”


  “我知道,這樣你也省——”“勁”字還沒說完,就在風中劃出長長的尾音。蘇然本來是抓著陳煥庭的衣服,但一股巨大的衝力讓她條件反射般摟住了陳煥庭的腰。身上那件寬大的外套被吹得衣角翻飛、鼓鼓作響,鹹湿的海風混著早晨的山風,使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恍惚間,山與海都融為了一體,那些波光粼粼、晨光萬丈,都迷糊成了一團。刺激的速度讓她內心尖叫。有一段路,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車速真的太快,車頭都開始左右晃動。蘇然的心跳得飛快,她忽然眼睛一閉,放棄了所有顧慮,放心大膽地靠在了陳煥庭的背上,那一刻,陳煥庭似乎一怔。


  然後他笑起來,燦爛的笑容,意氣風發。


  去程用了半個小時,回程隻用了一刻鍾。


  接近鄰裡中心的時候已經是平路,借著下坡的慣性,陳煥庭騎得很輕松。


  右邊是他們來時經過的海,幾隻鳥兒在海面輕點兩下,又飛往遠處。


  遠處是晴朗蔚藍的天。


  這樣的美景間,兩人都很沉默。忽然,蘇然拍了一下他的肩。

同類推薦

八零小寡婦孕肚回歸後,禁欲軍少心慌了

八零小寡婦孕肚回歸後,禁欲軍少心慌了

“我大學剛畢業,你們讓我娶個破鞋,還是大著肚子的,憑什麼?這件事我不同意,我承認你們是虧欠了大哥,但不應該拿我的幸福去償還。” 此時顧家偌大的客廳擠的滿滿當當,說話的是個穿著白色的確良的俊秀青年,此時正皺著眉一臉抱怨。
七零,易孕嬌妻被絕嗣京少寵哭了

七零,易孕嬌妻被絕嗣京少寵哭了

絕嗣軍官卻取了個好孕多胎的美嬌娘
穿成女主那福氣包小閨女

穿成女主那福氣包小閨女

"我的麻麻,她是女主; 文能讀書,武能打虎; 我家,會是臨城首富; 而我,是最牛逼的富二代; 可是,麻麻昏迷還沒醒,而她也才三歲鴨! 瘦巴巴大眼睛小棠棠捂著小肚肚,可憐巴巴坐在門口小板凳上,看著同村大虎吃紅薯幹,可恥流口水……"
白天被逃婚晚上被奶兇指揮官求抱抱

白天被逃婚晚上被奶兇指揮官求抱抱

蘇家與霍家都是第三區的貴族,今天是兩家聯姻的大喜日子。   街頭巷尾的大屏幕上,都是這對新人的婚紗視頻,循環播放。   女人溫柔甜美,男人斯文帥氣,誰看了都說十分登對。
離不掉!高冷佛子為我墜神壇

離不掉!高冷佛子為我墜神壇

“離婚吧。”傅樾川輕描淡寫道,阮棠手裡還拿著沒來得及給他看的孕檢通知單。整整四年,阮棠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一場車禍,阮棠撞到腦子,記憶停在18歲,停在還沒愛上傅樾川的時候。面對男人冷酷的嘴臉,阮棠表示:愛誰誰,反正這個戀愛腦她不當!
說好的離婚,七零糙漢反悔了!(上)

說好的離婚,七零糙漢反悔了!(上)

“邵團長娶了這麼個糟心的玩意,平時發神經就算了,居然和娃子爭秋千,把孩子的頭都打破了,忒不要臉。” “可不就是,一天到晚像個瘋婆子,頭不梳臉不洗的,看了都煩,還好意思四處蹭飯,舔個臉惡心人。” “嘖嘖,邵團長也是可憐,娶了這麼個女人,訓練完回家還得給她洗衣做飯,挨她罵,那刻薄的聲音,我隔兩堵牆都能聽到。”
幸孕寵婚

幸孕寵婚

洛如煙被顧冷澤養了七年,卻在懷孕的那天,撞見了他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一怒之下,她瀟灑離開!七年後,她帶著萌寶歸來,他卻在女廁對她步步相逼。“這是誰的孩子?”“裴梓政!”當著他的面,她大方的道出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洛如煙!”他氣的面色發紫。她淡然一笑,“顧大少,不用你反復強調我的名字,我記得住!”
假千金心聲洩露後,徹底擺爛吃瓜

假千金心聲洩露後,徹底擺爛吃瓜

回歸豪門第一天,就碰上戀愛腦二哥跪求娶綠茶
離婚後,梟爺相思成疾

離婚後,梟爺相思成疾

總裁老公要跟女孩離婚,可當她恢復記憶同意後,總裁老公卻急了
非法成婚

非法成婚

她是臭名昭著陶家最歹毒、最陰險的陶沫!【年幼版】:奶奶刻薄、伯母尖酸、大伯偽善,她是陶家逆來順受的受氣包!隨意打罵,怯弱膽小,被稱為有娘生沒娘養的下 賤 貨。【成年版】:智搶五十萬賠償金;氣病奶奶、斷掉堂哥小腿;威逼小叔交出房產!她攪的陶家天翻地覆、雞犬不寧!被稱為攪家精的綠茶婊!【逆襲版】:她放浪形骸.
獨家偏愛:靳教授請輕輕吻

獨家偏愛:靳教授請輕輕吻

時寧遇上靳宴時,狼狽,貧窮。高高在上的男人將她從泥濘裡拉出來,拯救了她的身體,也豢養了她的靈魂。他讓她愛上他,卻又親手拋棄她。重逢那天,他靠在車裡,面容被煙霧掩蓋,依舊是掌控全局的漫不經心,“他不是好人,跟他分了,回我身邊來。”時寧輕捋碎發,笑得雲淡風輕,“好不好人的倒不重要呢,重要的是,年輕,新鮮。”
三十年婚姻是笑話

三十年婚姻是笑話

"在給女兒準備陪嫁物品的時候,我不小心碰掉了一枚鑽戒。 跟我結婚三十年從未紅過臉的丈夫,突然大發雷霆:「你是老年痴呆了嗎?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扒拉著掉在沙發下面的鑽戒,視若珍寶地捧在手裡又貼在胸口,隨後失態的跑了出去。"
與前男友在婚禮上重逢

與前男友在婚禮上重逢

"回南城不到一個月,夏熙就聽說了一樁傳聞:徐家二公子放出話來,再見到夏熙那個女人,一定弄死她!   可見他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時隔多年仍不能忘懷。"
霍爺家的小祖宗甜又野

霍爺家的小祖宗甜又野

傳說霍家四爺薄情冷血,不近女色,被迫娶了個又聾又啞的廢物嬌妻,嫌棄得第一天就打算扔去喂老虎。 當夜,被吻得七葷八素的小女人反壁咚了霍爺。 “聽說,你嫌棄我?”他的小嬌妻清眸微眯,危險又迷人。 清冷禁欲的霍爺麵不改色,動手扒衣服:“嗯,嫌棄得要命。”
1號寵婚:權少追妻忙

1號寵婚:權少追妻忙

商奕笑此生最大的樂趣就是打臉各式裝逼的大人物和小人物,誰讓她具有招惹麻煩的體質,外加呆板木訥好欺負,蠢笨傻白易拐騙……然後各路極品刷刷上線,唉,商奕笑這個蠢女人看起來就好欺負,不欺負她都感覺良心過意不去。身為帝京譚家二少,譚亦絕對是世家貴公子的典範:優雅高貴、君子如玉,在商奕笑最初的認知裡
億萬妻約:總裁,請簽字

億萬妻約:總裁,請簽字

新婚之夜,丈夫卻不屬於蘇瓷。無奈買醉,卻上了陌生男人的車……一夜纏綿,蘇瓷隻留下了男人的一粒紐扣。隔天醒來,卻發現這個男人是丈夫名義上的姐夫!薄西玦步步緊逼,霸道地將蘇瓷禁錮在自己身邊:“不準逃!”蘇瓷:“放過我!”薄西玦卻在她耳畔吐氣如火:“你應該說的是——我還要!”
馬甲藏不住,假千金炸翻全京圈

馬甲藏不住,假千金炸翻全京圈

假千金身份暴露離開豪門後,女孩卻反而鬆了一口氣
《我就想蹭你的氣運》

《我就想蹭你的氣運》

《藍色生死戀》看過嗎?明溪目前的狀況和那個反派女配真千金有點像。   真千金流落鄉野,時隔過年才被找回,卻發現那個家已經有了個更加明秀活潑、天真嬌憨的少女,這十五年來早就全方位地替代了她。
豪門冷少的貴妻

豪門冷少的貴妻

B市最惹眼的黃金單身漢,非晏寒厲莫屬,隻可惜這個男人,讓女人消受不起!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橫屍街頭!第二任未婚妻,吊死在閨房之中!第三任未婚妻,失蹤了兩天才被發現淹死在池塘中!總之個個死相悽慘!而這位金光閃閃的晏少也落了個“變態”的名號,讓B市的千金小姐們隻可遠觀而不敢褻玩焉!
暖心寵婚:頂級老公壞透了

暖心寵婚:頂級老公壞透了

在遇到唐喬晚以前,他是一個“不太正常”的男人,因為他對女人的自持力媲美唐三藏。遇到她以後,他才發現她是一個非常正常非常勇猛的男人。她被逼婚嫁給六十多歲的老色鬼,他從天而降,“嫁給我。”“為什麼?”“嫁給我,你可以擺脫老色鬼,還可以借我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