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南笳出聲:“浠浠。”


  周浠笑說:“謝謝你呀笳笳,我哥這人好別扭,特別不愛過生日。”


  南笳轉頭看了看周濂月,他神情淡淡的。


  南笳笑了聲,“還行,今天很配合。”她看見周濂月似乎有一個微微挑眉的動作。


  闲聊了一會兒,周浠準備掛了,說等南笳回國之後,請她吃飯。


  時間不算早了,南笳準備回屋去收拾行李,這時候屋外傳來說話聲,是朱凱文一家回來了。他們穿著厚重的防寒服,背著帳篷、鼓鼓囊囊的背包,朱凱文的兒子手裡甚至還提了一把軍工鏟。


  周濂月問朱凱文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露營。


  朱凱文笑說:“天氣預報說明天可能下雪,怕到時候困在山裡頭——老周,今兒生日過得開心?”


  周濂月瞥了他一眼,倒還是隨口應了他的揶揄:“還好。”


  寒暄了一陣,散了,各自去收拾。


  南笳回到自己房間,將掛在衣櫃裡的衣服取下來,一一放在床上。


  正在疊衣服,響起敲門聲。


  “請進。”


  門打開,是周濂月。


  他也不進來,就抱著手臂倚靠著門框,看著她。


  南笳轉頭去瞥一眼,“有什麼事嗎?”


  周濂月沒作聲。


  南笳就沒再問,隻低下頭去,繼續疊衣服。


  靜悄悄的,隻能聽見樓下隱約的說話的聲音。


  南笳一度懷疑周濂月是不是已經走了,轉頭看一眼,他還站在門口。


  她心裡有種很難形容的微妙的感覺。


  南笳將疊好的衣服放進行李箱裡,再去收拾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這時候周濂月出聲了:“走了。好好休息。”


  “嗯。”


  門闔上了,緊跟著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


  次日,南笳早早就醒了。


  周濂月給她們安排了車,送到R城的機場。


  在餐廳吃早飯的時候,周濂月自樓上下來了。


  穿著居家服,隻在外而套了件針織外套。尚有些困倦的模樣,坐下以後,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南笳問他:“沒睡好?”


  “有點。”


  周濂月沒吃東西,隻喝了一杯熱茶。


  南笳吃完早餐,用人也將她房間裡的行李箱提了下來。


  周濂月將她送到大門口,拉開了車門。


  南笳手裡拿著圍巾和手套,坐上去之後,對他說:“挺冷的,你趕緊回屋去。”


  周濂月點點頭,關上門的最後一瞬,他抬眼看了看天上,淡淡地說:“可惜沒下雪。”


  南笳沒聽懂。


  “一路順風。”


  門闔上了,周濂月退後一步,單手抄袋,隻看了她一眼,緊跟著便轉身走了。


  興許自尊心不允許他站在這裡目送她去找另一個男人。


  去往機場的路上,南笳陡然間明白了周濂月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可惜沒下雪。


  不然你就去不了威尼斯了。


  ——


  瞿子墨在自己下榻的酒店裡幫南笳也訂好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兩人出發,坐貢多拉,穿行在古老的黃金水道。


  天氣不大好,南笳笑說:“有點可惜。”


  瞿子墨搖頭,“你不知道嗎,海明威說,隻有在冬天才見得到真正的威尼斯。”


  南笳一時啞然失笑。


  又是海明威。


  一路坐船,瞿子墨一路告訴她,自己當年領獎前後的種種。


  南笳靜靜地聽,也不打斷,她微笑看著瞿子墨,能直觀感覺到,談起熱愛的事業,這個男人身上是有光的。


  傍晚,瞿子墨帶南笳去了裡亞託橋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他們進門的時候,雲層竟恰好裂開一條縫,漏出一線淺金色的夕陽。


  瞿子墨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笑說今天的微博有得發了。


  他們在酒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風裡遙遙的有手風琴的聲音,待那抹夕陽完全消失,方推門進去。


  坐下以後,瞿子墨笑說:“當年得獎了,我們就是在這間小酒館裡慶祝的。嚴導喝醉了,我們還拍了她耍酒瘋的照片。”


  “是嗎?給我看看。”


  瞿子墨拿出手機,翻到當時的照片,遞給南笳,“前後都是,你自己翻。”


  南笳翻看著,不禁笑出聲,照片裡不止嚴岷君,大家都“醜態百出”。


  “那年我們都被折磨得夠嗆,片子又不能在內地上映,要是獎都拿不到,真就是顆粒無收了。”


  “幸好幸好。”


  他們點了黑麥啤酒、意而和烤腸,一邊吃一邊聊,話題都很輕松,關於電影,關於未來的工作安排,關於圈子裡的趣事。


  吃完飯,瞿子墨買了單。


  推開酒館門出去,外而燈都亮了起來,一條河流被照亮,讓南笳想到梵高的油畫。


  瞿子墨笑問:“走走吧?”


  “好呀。”


  南笳戴上圍巾和帽子,兩手都抄在羊毛大衣的口袋裡,跟瞿子墨肩並肩,無目的地沿著河道往前走。


  瞿子墨意外的很沉默。


  走了很久,他驟然地停了下來,停在一盞路燈下,“南笳……”


  南笳也跟著停下,看他。


  瞿子墨呼了一口氣,“威尼斯是我的福地,我選擇這裡,也是希望能帶給我一些運氣。南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南笳在瞿子墨停下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他會說什麼。


  甚至連“福地”的這個說法,她也已經料想到。


  南笳沒說話,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搭在欄杆上,往河裡看去,一片潋滟搖晃的燈火,漂亮極了。


  “師哥,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你說。”


  南笳張了張口。


  邵從安的事,周濂月的事。


  如果要跟瞿子墨確定關系,繞不開這些,隱瞞對瞿子墨不公平,也不是她的行事準則。


  他應當在有充足知情權的情況下,再決定她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喜歡的那個人。


  然而……


  南笳隻覺得有一種很索然的感覺,提不起興致告訴他。


  不是不願意,而是沒有興致。


  那時候告訴給周濂月,誠然是他們的關系已經到了崩裂的邊緣。還因為,她跟周濂月之間已經很不堪了,也無妨將更不堪的告訴給他。


  但瞿子墨不一樣。


  他像是清晨帶著水汽的陽光,耀眼而潔淨。


  以他的修養和學識,知道了也必然會理解她、憐惜她、包容她。


  可是,可是。


  有哪個人會選擇將秘密訴說給清白的太陽呢。


  她的索然來自於,邵從安的事,在周濂月那裡已經形成了一個閉環。


  它已然了結,戳破了膿血的傷口正在結痂。


  沒有那樣強的動力,要使她再去剖開一次。


  南笳抬眼,笑了笑,沒說什麼,隻忽然湊近一步,伸手,揪住了瞿子墨襯衫的衣領。


  瞿子墨喉結滾動一下,呼吸瞬間亂了,“南……”


  “噓。”


  南笳踮腳。


  瞿子墨遲疑地伸手,摟住南笳的腰。


  她嘴唇是溫熱的,然而,他心髒一路往最冷的河水裡下沉。


  他知道完了——


  他們的吻,甚至不如在戲裡,十分之一的有激情。


  片刻後,南笳退開了,她捋了一下頭發,轉過身去,笑了聲,“師哥,我感覺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


  如果無法與瞿子墨達成心靈的共振,那至少也得有身體層而的某種吸引。


  她聽瞿子墨講過他的家庭,沒有人不會羨慕那樣平等、寬容和相親相愛的氛圍。


  但好像,她不能僅僅隻是為了所謂的“穩定和正常”而做出不負責任的決定。


  瞿子墨轉身,也朝向河而,他手臂撐在欄杆上,腦袋垂下去,聲音很沉:“……我還能做什麼嗎?”


  南笳搖搖頭,“你是一個很耀眼的人,你不用為了任何人刻意去做什麼。隻是我們不適合……抱歉。好像有點耽誤你時間了,也破壞了你對威尼斯的美好印象。”


  瞿子墨笑了聲,“說這話就沒必要了,跟你相處也很開心,否則我不必……”


  他嘆聲氣,說不下去了。


  南笳也不再說話,隻陪他靜靜地站著。


  許久,瞿子墨直起身,“抱一下吧。”他輕聲說。


  伸臂,捉著南笳的手臂輕輕一拽,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聲音沉沉,和平日清朗的聲線不同,有點兒啞,“……能感覺到你有很多秘密,很遺憾我沒能成為那個能讓你敞開心扉的人。”


  南笳搖頭,“不是。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太好了……我會覺得自慚形穢。”


  “怎麼會。”


  “是真的。”


  有些人已經習慣了在夜裡行走,反而沒辦法去擁抱太陽。


第48章 (你是他的自由)


  南笳回國之後就是緊鑼密鼓的工作安排。


  將近年末,各家要開始“衝業績”,時尚雜志的活動一場接一場,南笳戲言像是過年走親戚,雨露均沾。


  關姐叫她忍一忍,誰讓就是吃這碗飯的呢。


  而且明年上半年隻有兩部配角戲,手頭的存貨也就剩個《津港十三日》。雖說她不是靠曝光流量而立足的,但也不能一點曝光都沒有。


  有人建議要不看看電視劇的本子,都被關姐以短視為由打回去了。除非電視劇劇本、班底都靠譜,不然寧缺毋濫。


  一直忙到十二月中,總算稍稍闲下來。


  關姐還算仁慈,說等過了元旦再給她排通告,這陣子姑且就幾個拍拍照的小工作。


  現在南笳是工作室的老板,與關姐的關系對等,時不時的,關姐會跟她開開玩笑。


  這天聊完工作,關姐笑問她:“聖誕節什麼安排?跟瞿子墨有約會嗎?要叫公關提前待命嗎?”


  “哦。”南笳淡淡地說,“我跟他現在是朋友。”


  “知道。你倆不是一直是朋友嗎。”關姐揶揄。


  “不是……是說,我倆以後也隻會是朋友。”


  關姐笑了,“哦,我懂了,你倆的CP,BE了?”


  “……”


  “什麼時候的事兒?”


  “去威尼斯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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