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許青空接過來,三兩下吃掉了串上的烤肉,夏驚蟬抽了紙巾替他擦嘴,許青空稍稍俯身,讓她不至於踮腳。


  “許青空,我還蠻喜歡和你在一起玩的。”


  “我也是。”


  “那以後我們經常約啊。”


  “你叫我,我就會出來。”


  兩人在古鎮街上溜達著,來到一處買手串的攤位前,老婦人搖著蒲扇,慈祥地笑著:“小姑娘,買紅豆手串吧。”


  夏驚蟬蹲下身,拾起手串看了看,殷紅的豆子顆粒飽滿。而她皮膚白,戴著紅豆手串更顯得肌膚瓷白剔透:“婆婆,多少錢啊?”


  “40一串。”


  “啊,好貴哦。”


  夏驚蟬正要摘下手串,許青空卻遞了錢過去。


  婆婆收了錢,看著面前這一對漂亮般配的年輕人,笑著說:“你們會白頭偕老的。”


  夏驚蟬臉頰浮了微粉,連忙解釋:“啊,我們不……


  “謝謝婆婆。”許青空牽起夏驚蟬,離開了飾品攤位。


  夏驚蟬還是心有戚戚,覺得這紅豆手串有點貴:“我懷疑它成本價幾毛錢一串,就是荷花池市場批發來的,到了景區就要買四十,真的不劃算。”


  “但你戴它很好看,我想給你買。”


  夏驚蟬揚了揚手,纖細的皓腕間,紅豆子貼著她白皙的肌膚,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美感。


  他想給她買。


  因為此……相思。


  *


  兩人在古鎮上溜達著,不知不覺過了九點,應該要分別了。


  夏驚蟬卻低著頭,欲言又止,和他從街頭走到街尾,又沿著階梯下去,來到江邊的馬路上。


  許青空率先開口:“你打車回去嗎?要不要我送你。”


  “許青空,……


  小姑娘不知道該怎麼說,猶豫著,小聲說,“我不想你回去。”


  “什麼?”


  她不想讓他回去,不想讓他面對空蕩蕩的房子,不……他面對著那個幻想出來母親。


  隻是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去,和夏沉光睡?”夏驚蟬提議道,“他邀請你呢,說明天早上要跟你去打球。”


  許青空婉拒了:“不行,我沒有提前通知保姆,所以今晚必須回去,怕媽媽醒了需要什麼東西,拿不到,她有半身不遂的病。”


  “可……


  夏驚蟬戴著紅豆手串的手握了拳,又松開,“許青空,……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


  “嗯!這裡距離你家也很近,我送你回去,……家不是副食店嗎,我想吃阿爾卑斯棒棒糖。”


  許青空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晚,等會兒他可以打車送她到小區門口。


  “好。”


  夏驚蟬跟著許青空,步行去了那個熟悉的小巷子。


  許青空拉開卷簾門,開了燈,從架子上取下一顆阿爾卑斯棒棒糖,遞給夏驚蟬。


  “謝謝。”夏驚蟬小心翼翼探頭望向店內,“你媽媽,睡了嗎?”


  “睡了。”


  “那我可以多留一會兒嗎?”


  “是因為和夏沉光鬧別扭,所以不想回去?”他問。


  “啊對對!”夏驚蟬連連點頭,心說他還挺貼心,連借口都替她想好了,“我想等他睡了,再回去。”


  許青空沒有拒絕,兀自拿去櫃子上的一本書。


  夏驚蟬索性用許青空的電腦玩了會兒遊戲。


  08年火爆的《勁舞團》、《跑跑卡丁車》、《CS》、《魔獸世界》這類遊戲,在夏驚蟬這個二十年的未來人眼中,畫面糊得簡直沒法看。


  她不禁掃了眼身邊少年。


  燈光下,他坐在玻璃臺的三角區,手肘撐著臺面,正低頭專注地看著書,肩線清勁有力,瞳眸清潤。


  夏驚蟬好奇地問:“許青空,我聽說你是c城的理科狀元,照理說,你的成績清北隨便進,為什麼選了南渝大學?”


  “我必須留在C城,否則媽媽沒人照顧。”


  “……”


  夏驚蟬用玩遊戲來掩飾著心裡的慌張,“可是不會很可惜嗎,你明明可以上更優秀的大學。”


  “對於我來說,差別不大,什麼學校都一樣。”


  是對自己多麼自信,才能說出念什麼大學都一樣的話來。


  不過夏驚蟬知道,許青空並不是狂妄。


  他對於知識的吸收,絕大多數時候來自於自學,隻要有足夠的學習資源,他不需要課堂教學。


  不管怎麼說,夏驚蟬都認為是病情影響了他的選擇。


  他沒有別的家人,也沒有朋友,所以志願填報的時候,甚至沒有人來告訴他,點醒他——


  這一切都是假的,不可以為了這個美好的幻夢而放棄本可以更加光明的前途。


  他的成長之路,太孤獨了。


  “許青空,你最近睡得還好嗎?不會再失眠了吧。”


  許青空看出了女孩對他的關心,從剛剛分別開始,她望向他的眼神就總是充滿擔憂。


  “偶爾失眠,但還好,不影響什麼。”許青空想讓她放心,“情緒低落的時候,去打打球,很快會好起來。”


  “那就好。”


  許青空望著她:“為什麼突然這麼擔心?”


  “啊,有嗎?”


  “很明顯。”


  夏驚蟬不想讓他察覺端倪,連忙道:“因為你不在學校啊,不能每天見面,肯定會更擔心啊,別忘了,你欠我一條命呢!”


  “我記得。”許青空從容一笑,“我會還的。”


  我會還的…


  這話聽得夏驚蟬驚心動魄,連忙道:“誰要你還啦!你給我好好的!”


  恰好路過的客人來副食店買東西。


  小姑娘連忙搶著收錢結賬拿東西,避開他繼續追問。


  有小朋友要買辣條,夏驚蟬想也不想,回答道:“五塊。”


  許青空放下書,糾正道:“那個五毛。”


  “這麼便宜啊,我以前買這辣條都要好幾塊呢!”夏驚蟬將辣條遞過去,收了五毛錢,“便宜你了小孩兒。”


  小孩委委屈屈說:“本來就賣五毛嘛。”


  過了會兒,許青空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對夏驚蟬說:“媽媽醒了,我上去看看。”


  夏驚蟬的心髒跳得飛快,故作鎮定地點點頭:“你去吧,……幫你看著店。”


  許青空放下書上樓,夏驚蟬和那個小男孩對視一眼:“你剛剛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小男孩撕開辣條,吃得滿嘴油膩辣子,搖搖頭:“沒有哇。”


  夏驚蟬擔憂地趴在了櫃臺邊,看著櫃子上一本本厚實的書籍,想象著許青空已經被她改寫的未來。


  前路茫茫,無可預知。


  小孩蹦蹦跳跳離開後,有個穿背心的黃毛青年踏進店裡,店裡轉了一圈,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扣在了夏驚蟬身上。


  “來包紅塔山。”


  夏驚蟬連忙拿出標價單,掃了一圈,找到了香煙區:“紅塔山,10塊。”


  黃毛青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再來包避孕套。”


  夏驚蟬對商品的位置也不太熟悉,想叫許青空,又不敢上樓。


  “我是新來的,要不您去選,選好了再來結賬。”


  “我怎麼知道在哪兒啊?這不是要麻煩美女了嗎。”


  夏驚蟬隻好去日用品架子兜兜轉轉,找到了避孕套,又問他:“客人要什麼牌子啊?”


  “看美女你喜歡哥用什麼牌子啊?”黃毛青年直露露地開了黃腔。


  夏驚蟬的心緊了緊,將東西扔過去,冷淡地說:“20。”


  黃毛青年色眯眯地看著夏驚蟬,不懷好意地問:“那你一晚上多少錢啊?”


  夏驚蟬又驚又怒,將煙盒避孕套全砸他臉上,轉身朝著店內跑去,心髒撲通狂跳。


  “你媽的!”


  那男人以為店裡隻有夏驚蟬一個人,追上來揪住她的肩,壓在了櫃子邊直接伸手襲胸。


  夏驚蟬也是第一次遇到有男人敢在店裡耍流氓,換成到處都是天眼攝像頭的二十年後,這是基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驚慌地掙扎著,推開這男人,喊著許青空的名字。


  下一秒,隻覺肩頭一松。


  許青空眼神狠厲,動作更是帶著一股子狠勁兒,揪住黃毛青年的肩膀往後狠狠一抡,男人順勢摔倒在地,疼得嘰哇亂叫。


  許青空朝他胸口猛踹了兩腳,揪著他的衣領,一拳一拳死命暴揍他。


  男人嘴青來臉腫,鼻血直流,然而許青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宛如失控的野獸,直把這人往閻羅殿裡送。


  夏驚蟬從沒見過他如此戾氣橫生的一面,那怕對付陳……沒有過。


  “許青空!住手!”


  許青空充耳不聞,從櫃臺下面抄起一根棍子,一棍子打在了男人剛剛欺負她的左手上,疼得男人厲聲尖叫,近乎暈厥。


  他揪著他的衣領,一腳將他踹出了店門。


  男人手臂已經變了形,骨折了,疼得兩眼發昏,奈何自己也是理虧,也不敢理論,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子。


  看著他跑遠的背影,許青空劇烈地喘息著,嗡嗡的耳鳴聲稍退去,全身的血液也逐漸平靜。


  恍然抬頭,看到店門口已經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他們看他的眼神,畏懼、厭惡、嫌憎…


  仿佛看到了一頭失控的怪物在發瘋。


  夏驚蟬跑過來,揪住了他的手腕:“許青……


  “別怕,我打跑他了,沒人敢欺負你。”


  “我不怕他,我怕你受傷。”


  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


  她隻怕他受傷。


  許青空愧疚起來,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可剛剛看到她被調戲、被欺負的樣子,許青空感覺全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他控制不住沸騰的怒火。


  “放心,我沒事。”


  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語調,顯得溫柔些,但說出來的話,卻低沉得像是困獸的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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