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郢王兩世為人,誠然什麼樣的稀罕事都見過。


  有那父慈子不孝的,也有陷害自家兄妹謀家產的,更有弑母抵罪的,這世上沒天理的事,又何止一二?


  郢王抬頭,對上她的目光緩緩道:“你也是個受過苦的。”


  “那殿下……可會心疼妾身?”唐嫵停了手上的活,乖順地望著他。


  郢王見她明眸善睞,便直接錯開了她的目光,指了一下她手上的墨條,凜著嗓子道:“繼續,別停。”


  作者有話要說:


  郢王:為什麼天上總是有星星,為什麼她的眼睛總是亮晶晶。


  線線:你繼續裝x,這輩子還能幸福嗎?


第12章 招攬


  入了夜,湖心亭的旁的湖水就像是被人灑了光,兩側的樹影同時倒映在水上,猶如一卷佳作,隻可惜一陣風席卷而來,瞬間讓美景生了一絲蕭瑟之感。


  唐嫵在回喜桐院的路上,不停地搖著手腕。


  她今日先是在書房給他磨了一下午的墨,後又回他房裡伺候他沐浴。她被那人白白使喚了一天,結果到了晚上,他竟叫她一個人回院子。


  好在外頭的人都不清楚怎麼回事,這內情要是叫那幫碎嘴的知道了,還不得讓他們笑昏過去。


  她好歹也是花巷子裡的媽媽們親封的頭牌,居然在使出渾身解數後,就得了個丫鬟的差事。


  剛跨入屋內,落英就碎步迎上來,摻著唐嫵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何喜之有啊?”唐嫵眨眨眼。


  “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夫人前腳進了殿下的書房,後腳安善堂那邊就送來了不少的茶葉,安善堂的雲江姐姐說,這都是些上好的西湖龍井,旁人可是都沒有的。”


  “你放在哪了?”


  “奴婢放在裡頭了,就等著夫人回來了!”落英掀起內室的珠簾,指著一罐罐包裝精美的茶葉再次感嘆,“奴婢沒見過什麼市面,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可以用純金打造的罐子來裝茶葉,今日一瞧,真真是漲了見識。”


  唐嫵打開一瞧,目光便是一暗。


  這茶罐的外包裝確實是用一層薄薄的鏤空金面制成,可裡面的茶葉,卻不是什麼上好的龍井,隻是一些糊弄人的茶葉卷而已。但凡是個懂行的,定要感嘆,這上好的茶盒,怎的就配這些個不入流的茶葉卷。


  這哪裡是送禮,分明是在施壓。


  “夫人,這幾日奴婢結交了不少府內別處伺候的女使,那些姐姐妹妹一聽說奴婢是伺候夫人您的,就格外羨慕呢。”落英哪裡能看出這麼多的彎彎繞,她隻覺得是她家夫人受了恩寵,所以整個喜桐院都變得體面了。


  唐嫵見她說的繪聲繪色,直接打斷道:“那你可聽說了,前陣子被發賣的連姨娘嗎?”


  落英點頭,“奴婢聽聞……連姨娘被楚側妃賣給牙婆了。”


  “落英,其實那連姨娘與我相比,本無甚區別,我們都是這王府的妾室的,都是進不了祠堂的奴婢。隻不過她運氣差些,剛動了歪腦筋就引火自焚了,而我運氣則好一些,得了暫時的平安。你且記住,以後在這院子裡,一定要謹言慎行,否則一不小心,你我就會同她一個下場。”


  聽完這段話,落英咧著的嘴角,瞬間消失了。她忙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道:“奴……奴婢,是不是給夫人帶來麻煩了?還請……請夫人責罰。”


  “你這是做什麼,我隻是叫你以後行事注意些,以免生了大禍,可並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唐嫵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奴婢明白了,以後除了咱們院子份內的事,奴婢絕不和外人多嘴。夫人剛剛這番話,奴婢一定時刻謹記在心。”


  聽她這樣說,唐嫵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今後這喜桐院指不定還要受多少暗箭,能防的住,方能太平度日,防不住,也怨不得誰。


  ——


  轉眼就到了初一。


  每月初一是去安善堂領月例的日子。按理說她差遣落英或者雙兒去即可,可昨日王嬤嬤特意囑咐了她,說楚側妃要請姐妹們品茶,望各院的小夫人能親自前去。


  這話說的倒是客氣,可她張了口,誰敢不去?


  唐嫵坐在妝奁前左思右想。


  今日去安善堂,她既不能濃妝豔抹,也不好素面朝天。她索性在臉頰和唇上都擦了淺粉色的胭脂。這顏色極淺,看起來雖像是未施粉黛,實則卻是提了不少氣色。隨後,她又拿起了一隻眉筆輕輕地描了幾下,畫的眉兒細細彎彎,清清淺淺。


  描完眉,她又拿起剛剛用火燒過的細木枝,接連不斷地抵著上睫輕輕用力,幾下之後,剛剛還有些垂的長睫毛,立馬根根分明地翹了起來。


  這樣的動作,簡直讓一旁的雙兒看傻了眼。天爺,她今兒才算是領悟了“濃妝淡抹總相宜”的另一層意思。


  唐嫵扣下妝奁,出聲喚了一旁呆住的雙兒來伺候她更衣。


  待換好了衣服,唐嫵這才領著雙兒和落英出了喜桐院,往安善堂的方向走去。


  安善堂的大門敞著,剛走進大院,就見楚側妃挽起袖口,二話不說,對準一個丫鬟的臉頰就打了下去。這一下,真的用了實打實的力氣,那小丫鬟的臉都被指甲勾出了血。


  楚側妃低頭看了一眼通紅的手掌,厲聲道:“拖下去,給我杖三十。”


  唐嫵愣住,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便緩緩開口道:“姐姐這是怎麼了?”


  楚側妃回過頭,看見唐嫵已經到了,連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讓妹妹見笑了,姐姐本是想趕在你來之前將這些個眼睛裡沒有主子的奴才處理了,卻不成想還是叫你瞧見了。”


  “前兩日我娘家哥哥來府裡找我,特意帶了一些模樣討喜的茶葉罐子。我瞧著好,便特意多留了幾盒,也派人給妹妹送了去,天殺的,誰知道剛剛那小蹄子竟然偷換了茶葉,將原本的上好的龍井換成了一堆茶葉卷。要不是我今早發現她行蹤詭異,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麼時候!”楚側妃一邊說,一邊示意許兒將東西拿來。


  許兒走過來,拿出了一個小大不小的粗麻袋子。打開一看,正是那上好的龍井茶。


  “姐姐莫要如此動怒,妾身出身低微,茶葉於妾身來說,就如同各個時辰煮好的水,除了涼熱,再也喝不出什麼名堂。倒是姐姐這份心意,才最是讓妾身感動。”唐嫵也不知道楚側妃這又是唱的一出什麼戲,但她清楚的是,這世上可沒有那麼多能讓她恰好看見,和恰好聽見的事。


  不然怎麼沒瞧見棲月軒的素姨娘。


  顯然,她們來的時間,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到了裡頭,楚側妃又道:“妹妹趕緊坐。”


  唐嫵如坐針毡,今日楚側妃這個態度,她怎麼瞧怎麼詭異。


  “前些日子,實在是姐姐不好,竟是沒長腦子,聽了小人挑唆,險些斷送了你我的這份情意。”楚側妃目光真摯,


  “姐姐哪的話,姐姐身為這王府的掌家人,自然是得嚴格治家。前些日子的事,不過都是誤會罷了。”唐嫵這話說的上道,聽的楚側妃頻頻點頭。


  “聽妹妹剛剛這一番話,我這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她撫了撫胸口,嘆口氣道:“但是殿下,似乎是怪上我了。妹妹獨得殿下喜愛,若是妹妹有機會,可否能同殿下解釋一二?”


  唐嫵餘光看見楚側妃左側的手已握成拳,甚至還有些戰慄。


  她心裡不禁發笑,楚側妃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肯說出今日這番話?一位名門貴女朝一個花樓出來的女子低頭示好?


  多新鮮吶。


  況且唐嫵清楚,有些事,一旦有了開端,那接下來的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所以這開端,就絕不能有。


  “姐姐您是掌家的側妃,而妹妹就是個妾,妾身能與姐姐,姐妹相稱已是惶恐不安,又怎敢說獨得了殿下的喜愛?殿下興致來了興許能見妾身兩次,可妾身絕沒有那些個本事可以動搖殿下的想法,這事……還望姐姐恕罪。”唐嫵這不加掩飾的拒絕,是楚側妃萬萬沒想到的。


  “妹妹好口才。”楚側妃忍不住冷笑出聲。


  那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就快要裝不下去,她的妒忌,她的不甘,通通寫在了臉上。


  “我今日稱你的這聲妹妹乃是真心實意,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識好歹。你可知道,這是郢王府,殿下注定不是你一個人的,王妃已經提前從靜因寺啟程了,中元節之前便能回到府裡。你若執意這樣,別怪我沒提醒你,她那個人,可絕不會容你。”


  “姐姐說的話,妾身愚笨,並聽不大懂。妾身隻知道,殿下與王妃都是這院子的主子,她們容不容得下我,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這可不是妾身努力就能夠改變的。”唐嫵抬手扶了扶頭上的步搖,柔聲道。


  “唐嫵!”楚側妃再也忍不住,她緊繃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拍了桌案!


  這賤人當真不識好歹,竟敢暗示她,這院子除了王妃和殿下,剩下的都是奴才!


  “王妃她雖然走了三年,可說到底,她是在程家長大的!程國公家的世子是殿下從小的伴讀!這其中的情分,你又如何能懂?她若果想捏死你,那就是比捏死螞蟻還容易!”


  楚側妃氣得口不擇言,這幾句話倒是讓唐嫵恍然大悟。原來她這麼焦躁,竟是因為郢王妃要回來了。


  等王妃回來,她一無子嗣,二無寵愛,掌家的權利不出多久,也是要還回去的。


  唐嫵道:“照姐姐這麼說,姐姐應是比王妃還要厲害。王妃想捏死我,而姐姐卻是能救我!是這個意思嗎?”


  楚側妃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將她的警告,說成了這幅樣子。


  楚側妃一言不發,就是胸脯一下比一下起伏更為厲害。


  片刻後,就見楚側妃漲紅了臉,拎起杯盞就摔在地上,指著門厲聲道:“你給我滾!”


  她看唐嫵紋身絲不動,正欲再摔一個杯盞。就見門口的許兒和唐嫵的兩個侍女紛紛跪在了地上。


  楚側妃心中一沉,驀然回首,隻見郢王負手而立,一臉怒氣道:“本王竟是不知道,你現在有這麼大的本事。”語氣陰森狠戾,聽著就叫人打顫。


  作者有話要說:


  唐嫵:委屈,隻有委屈。


  郢王:我懂,我懂。


  楚側妃:委屈的是我!!!!


第13章 沐浴


  郢王負手而立,一臉怒氣道:“本王是不知道,你現在有這麼大的本事。”語氣狠戾,聽著就叫人打顫。


  楚側妃嚇的跪到了地上,她既想開口解釋,又不知道他究竟聽了多少句。


  郢王斂眸,俊美的臉上生出一絲深不見底的笑意,“說說,什麼時候竟輪到你做本王的主了?”


  楚側妃雙腿打顫,她恍然想起八個月前,北方戰事突起,郢王領兵出徵,她因為懂醫,就申請隨了軍。


  可是到了那苦寒之地,她才後悔莫及。戰事起在冬日,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生過凍瘡,她當時就想著,真的不該為了爭寵而選了這個苦差事。


  殿下帶兵打仗向來如有神助,就沒見他受過什麼傷。可唯有那次,聽說北方這股勢力勾結了渝國的將領,郢王竟是在插了勝旗之後,生生挨了兩箭。


  那箭插的位置就在胸口,一看就是奔著奪命來的。


  郢王尊貴,又是當朝陛下的胞兄,自然誰也不敢動這箭。要真出了事,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郢王卻親手將布滿倒刺的箭拔了出來。


  當時血肉模糊的場面,嚇得她掩面痛哭,雙手顫抖,雙腳無力。


  周圍的將士看她實在不行,便隻好扶她去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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