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嗯？怎麼了？”

　　易晨曦望著星空，他們的帳篷都無比的簡陋，根本就沒有遮擋住，其實說是帳篷，無非就是在地面上鋪了一層東西，讓人躺上去，旁邊還飄著幾塊用樹枝撐起來的布，隨著風呼呼作響。

　　“你跟程元風以前是一起長大的？”

　　“嗯，小時候就認識。”賀川跟程元風是一年的，所以才會放心的把易晨曦交給他照顧。

　　易晨曦哦了聲，忍不住問：“那他女朋友你也認識？”

　　“認識。”賀川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麼，跟易晨曦道：“你見過的。”

　　“啊？”這下輪到易晨曦錯愕了，她什麼時候見過程元風的女朋友啊，為什麼自己並不知道。

　　賀川笑，彎了彎嘴角看著她：“你還記得大二那一年的春節嗎？”

　　“記得啊。”那一年，她跟著賀川去了帝都，瞞著家裡去的，說是跟暖暖出去旅遊，最後兩人去了帝都，當時還見了賀川的朋友，突然易晨曦眼睛一亮，驚詫的看著賀川問：“你別告訴我，當時見到的那批人中間，有一個就是程元風的女朋友？”

　　“對。”賀川笑：“向盈盈就是。”

　　這下，易晨曦是真的吃驚了，“你剛剛說那兩個女生中有一個是他女朋友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向盈盈。”

　　賀川勾了勾唇角：“嗯，兩個人談很多年了。”

　　易晨曦思忖了須臾，笑著說：“真好。”

　　兩人對視一笑，賀川伸手揉了揉她頭發，低聲道：“我們也很好。”

　　兩人互相依偎著取暖，過了良久後，易晨曦的眼皮也開始打架了，賀川看著心疼，低聲哄著：“睡一會吧，我不會走。”

　　她攥緊著賀川的衣服，柔聲問：“真的嗎？”

　　“當然。”賀川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著低聲道：“不走，我今晚一直守在這裡。”

　　“好。”易晨曦迷迷糊糊的應著，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都不知道。賀川用另一隻沒有牽著她的手，舉高了在易晨曦的面前，替她當著一大片的璀璨星空。

　　戰爭過後的夜晚，一切都歸於寧靜。星星都出來湊熱鬧了，給這個夜晚，增添了一絲別樣的光亮，就像是曙光一樣，照亮著所有人，給予他們希望。

　　——

　　那一日之後，南蘇丹在不久後突然爆發了一次比較嚴重的政府和反政府武裝的戰爭，易晨曦他們的隊伍裡面，還有兩名醫生受傷了，從那次之後，他們開始跟維和軍人住在了一起，為了保護所有志願者和無國界醫生的安全，他們幾乎跟維和軍人同吃同住。

　　易晨曦跟賀川的感情穩定，雖然偶爾也會有爭吵，但賀川對她，一直都是無條件的縱容寵著。

　　出事的那天，是易晨曦跟周影一起出門做採訪的當天，兩人一個是記者一個是攝影師，這麼長一段時間下來，配合無比的默契，基本上有什麼行動，兩人都一起出門。

　　易晨曦在這裡，學到了不少，偶爾沒事的時候，還讓賀川教自己一些自救的本領，她本來就會一點，加上有賀川的教導，進步非常之大，更何況兩人去的地方離營地並不遠，所以也還算是放心。

　　當天上午，賀川帶著周星宇還有另外的兩位戰友出門巡邏，沒有戰爭，沒有出現暴亂的時候，他們每日的任務是維護好當地的治安，會進行例行的巡邏。

　　維和部隊每日都要在營區外圍進行24小時不間斷武裝巡邏，人數輪流換著。從早上到下午，賀川帶領著他們剛巡邏到某一城區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槍聲，賀川驅車，疾馳的往發生搶戰的地方去。

　　……

　　易晨曦跟周影在難民區這邊，在聽到槍聲的時候，她突然覺得一陣的不安，皺了皺眉看向周影：“我們回去吧。”

　　“好。”周影陪著她一起，快速的把現場處理好，把難民安置好之後，兩人回去。

　　還沒到門口，易晨曦就覺得自己心底的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了，她抓著一位熟悉的人詢問：“賀川呢。你們隊長呢？”

　　“隊長出去執行任務了，現在還沒回來。”

　　易晨曦一愣，下意識的就想往外跑，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天的不安，超過了所有的時候。

　　周影把她給攥住，厲聲道：“你想去哪裡？”

　　易晨曦搖頭：“周影，我不放心。”

　　周影也擔心，畢竟這一次的槍聲，比前面的幾次都來的要猛烈很多很多。但這會她依舊保持著冷靜：“那就算你過去了能改變什麼呢？賀川還要照顧你，你覺得自己不會替他增加難度嗎？”

　　周影注視著她，低聲道：“我們要做的便是等待，你要相信，賀川不會有事的。”

　　“不。”易晨曦低喃：“我就算是相信，我心底也不安。”來到這裡半年，她第一次出現了這種惴惴不安的情緒。

　　她抬眸看著周影，搖頭道：“我總覺得會出事，我想要去看看。”

　　周影看著她，兩人對峙著，誰都不願意放棄。

　　就在周影準備說陪她一起去的時候，突然有人跑了回來，是跟賀川一起過來的另一戰友，他著急的找程元風：“程醫生呢？隊長中槍了。”

　　話音剛落，易晨曦那攥著周影的手，瞬間沒了半點力氣，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

第35章 約定

　　所有的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周影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易晨曦的身子，眼裡滿是擔心。

　　她低聲的安撫她的情緒，連忙道：“不會有事的，程醫生很厲害。”周影用全力的扶著她，如果不是用力，易晨曦這會應該已經跌坐在地上了。

　　易晨曦動作緩慢的動了動腳，她雙眼無神的扭頭去看周影，啞著聲問：“他剛剛說什麼？賀川中槍了？”

　　周影抿嘴，不說話。

　　這話她沒辦法回答，也回答不了。更何況易晨曦確實已經聽的清清楚楚了，隻是潛意識裡不願意接受。

　　程元風恰好被喊了出來，他剛剛在衝澡，這會火急火燎的連衣服都沒穿就跑了出來，沉聲問：“人呢。”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車子的驟停聲，賀川以及周星宇的手捂住中槍的口子，那一處的血，在夜色下無比的清晰。

　　清晰的落入了易晨曦的眼底。

　　“準備手術。”其餘的醫生沒浪費一丁點時間，有條不紊的進了手術室。

　　說是手術室，其實就是一個搭起來的小房間，做備用的。之前用過幾次，但以往的每一次，氣氛都未曾有現在這般的嚴肅。

　　程元風眉頭緊蹙，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賀川中槍的地方在腰腹的位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他這會的意識還算是清醒，抓著程元風的手低喃：“安慰好易晨曦不要讓她擔心”

　　他的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落下來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很輕很輕，如果不是程元風大概明白賀川的意思，他還真的不知道賀川在說什麼。

　　聞言、程元風冷嗤了聲，手裡的動作不斷，但說話的語氣也無比的冷漠：“想讓易晨曦不擔心，你他媽的就給我好好活著。”

　　他檢查著賀川的手上位置，朝一側的人道：“把衣服剪掉。”

　　“是。”

　　程元風繼續道：“還好你是腰腹，要今天是心髒位置，你兄弟我可真的救不了你。”

　　但即使是這樣說，程元風臉上的神情也並不好看。

　　“打麻醉。”

　　“程醫生。”旁邊的人頓了頓道：“我們已經沒有麻醉藥了，前幾天申請的還沒送過來。”

　　“艹。”程元風爆了個粗口，沉聲問：“止痛藥呢？”

　　“也沒有了。”

　　程元風深吸一口氣，剛想要說什麼，賀川忍著疼痛，咬牙道：“我能撐住，取子彈吧。”沒有麻醉，他同樣可以。

　　程元風冷靜的看他，“你確定？這可不是簡單的用刀割一下，也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事情。”要把子彈取出來，耗費的時間絕對不止半小時一小時，取出來後還要縫合，沒有任何的麻醉，沒有止痛藥，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擔。

　　程元風這會甚至不敢去想那種痛楚。

　　賀川微弱的點了下頭，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忘提醒：“讓小寶放心，我沒事。”

　　程元風頓了頓，看著簾子外面站著的人，再斂眸看了眼受不住已經慢慢閉上眼睛的賀川，跟旁邊的其中一個助手說了兩句後，那人掀開簾子匆匆走了出去。

　　—

　　從看到賀川身上的血之後，易晨曦整個人就沉默不語，跟最開始聽到消息的崩潰模樣完全相反，她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挺直了後脊骨，雙手合十的閉眼。

　　不知道祈禱有沒有人，但她想要去祈禱。好像隻有這樣做，她的內心才會更安定一點，不至於一直都惶惶不安。

　　周影看著她的神色，都有些擔心她會撐不下去。有些心疼的去跟易晨曦說話：“晨曦，你別那麼緊張。程醫生醫術那麼好，一定沒有問題的。”

　　易晨曦完全聽不進去她說的話。她隻知道，賀川不能有事，她就賀川一個人了。

　　旁邊有一個軍人正狠狠的攥著自己的頭發，滿臉的懊悔，一個勁的拍打自己腦袋，啞著聲喊著：“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隊長也不至於會中槍。”

　　“我寧願中槍的人是我。”他打著自己，後悔不已。

　　發生戰亂的時候，他們要救的是當時住在裡面的文職人員，那是聯合國的成員，不是自己的同胞，可他們有義務，有責任。

　　尖叫聲連連，賀川他們抵達的最快，他井然有序的做著所有的安排，分配，每個人的分位清楚，要執行的任務也無比的明確。

　　當時引起戰火的是反政府武裝，他們本就對政府很不滿，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挑事，表達他們的抗議。

　　最嚴重的時候，他們把南蘇丹的幾條街都炸了，那是傷亡最為嚴重的時候。

　　賀川他們沒想要跟人正面起衝突，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救人，所以當仁不讓的去救人。

　　沒一會後，賀川他們的支援到了，一切變得容易了很多，但他依舊依舊謹慎，賀川是避開槍聲第一個衝進屋子裡把人拽出來的男人。

　　對手不弱，但他神色未變，很冷靜的在應對突發的所有一切。裡面的人全部貓著身子窩在了桌子下面，邊喊邊捂著耳朵。

　　周星宇和另外一位軍人掩護他的行動，賀川毫不客氣的把那幾名文職，給拽了出去。

　　外面的人上手，把全部文職人員保護了下去，南蘇丹的治安到了，故意挑起戰爭的人，其實隻是想給聯合國的文職一個教訓和警告。

　　這種事情在這裡常見，但卻同樣的危險。

　　原本，一切的人員都已經控制住，外面站了一排的被扣下的人，賀川也從屋內往外走，剛走了沒幾步，他眼神凌厲的往另一邊看，沒看錯的話，剛剛那邊是有一道微弱的光閃過的。

　　他半眯著眼看著，那人正對著的位置正好是自己手下心髒，而那人正背對著敵人，正對著賀川，臉上還帶著歡樂的神色。

　　“報告隊長，全部解決”

　　賀川厲聲打斷：“給我趴下！”他說著，掏出槍往那邊跑，槍聲漸起。

　　那人被賀川擊中，可賀川也同樣的被打中了腹部。

　　—

　　易晨曦最開始一直都安靜的聽著，直到他一次一次的打著自己的時候，才開始出聲：“沒有。”

　　對著眼前男人錯愕的視線，易晨曦盡量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一字一句的說：“賀川不會希望中槍的人是你們，任何一個人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保護。”

　　因為這是他帶出來的軍人，多少個帶出來的，回去的時候，也必須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