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夫人慈悲,求少夫人幫我們說說,讓郎君饒過我們這次。”


  林驚枝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袖,不急不緩問:“剩下的人呢?”


  “回少夫人,守門的王婆子和主屋門前伺候的幾位姐姐都嫌天兒冷,本該在外頭伺候的,都到小廚房躲懶去了。”


  林驚枝聞言,給晴山使了個眼神。


  晴山會意,當即秀眉一擰,指著其中一人道:“那還愣著作何,還不去把所有人都叫來!”


  “少夫人有事吩咐。”


  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林驚枝依著記憶慢慢說了幾個名字。


  晴山手中拿了本早就準備好的名冊,林驚枝每說一個名字,晴山就用紅色朱筆在冊上畫上記號。


  林驚枝說完後,晴山握著名冊往前走了幾步,開始面無表情開始念名字。


  人很多,幾乎佔了撫仙閣一半的數量。


  晴山念完最後一個名字後,刻意提高聲量:“方才念到名字的人,現下就去收拾東西,少夫人的撫仙閣無需你們伺候了。”


  “什麼?”所有人一驚,不可思議。


  眾人七言八語,有婆子高聲朝林驚枝道:“少夫人莫不是沒管理過院子,所以這般不近人情。”


  “不過是天兒冷,躲了會懶,少夫人也沒吩咐我們伺候吶。”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沒有留人在院子裡。”


  “少夫人若覺得壞了郎君定下的規矩,那也是先前幾個丫鬟犯的錯,郎君平日待我們素來溫和,少夫人看不能因著李媽媽不在,就私自遣了郎君院子的下人。”


  說話的婦人正是守院門的王婆子,她私下和李媽媽關系好。


  林驚枝攏了攏身上披風,冷笑:“你也知是郎君定下的規矩?”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規矩罰王婆子二十板子,再遣出去。”


  王婆子是裴家家生子,祖上幾輩都是在裴宅幹活,仗著有幾分後臺自然是猖狂慣了,就不知如何收斂了。


  更何況,她還是裴大夫人安排進撫仙閣伺候的,她自然不服。


  須臾間。


  隻聽得東梢間書房的支摘窗“吱呀”一聲,被一隻如銀似雪的修長手掌推開。


  有風雪順著那洞開的窗子落進屋中,其中一片雪花恰好落在男人冷白的眉心上,轉眼化成雪珠,從他涼薄冷厲的眉骨滑下。


  仙人謫凡,人間無二。


  他似乎隻是嫌屋中炭火太旺,隻是開窗散個氣罷了。


  驚鴻一現,卻令整個院子的下人不寒而慄,鴉雀無聲。


  除了之前幾個在外頭伺候的丫鬟,誰也沒有料到郎君竟然也在屋裡。


  王婆子盤子大的圓臉,刻滿了驚恐,小腿發顫,抖如風中落葉。


  她本能的全身匍匐跪在地上,不住裴砚開窗的方向磕頭。


  “郎君饒命!”


  “老奴該死,老奴不該冒犯郎君和少夫人,求郎君饒恕。”


  林驚枝雖有些意外,倒也沒放在心上,本來她就是要借裴砚的勢。


  有王婆被懲治子殺一儆百,後續的事情,就比想象中容易多了。


  無論是裴大夫人,還是二房吳氏,或者太夫人安排的人,林驚枝能想到的全都都讓晴山叫出名字,全部遣走。


  不過小半日,撫仙閣就足足少了一半的下人。


  林驚枝又按照記憶提拔了兩個分別管廚房、僕婦的婆子,以及把一個叫雲雀的掃灑丫鬟,改名青雲做貼身伺候的丫鬟。


  按照世家大族的規矩來說,撫仙閣伺候的下人其實不多。


  裴砚婚前大多數住在外院書房,他又不喜外人近身伺候,成婚後也就隻有與他肌膚相親的林驚枝能碰他。


  而當初林驚枝嫁進裴家時,隻帶了晴山一個陪嫁丫鬟,就連個像樣管事婆子都沒有。


  就算後來裴大夫人安排了人進來伺候,她也不見得能使喚得動,所以就慢慢變成李媽媽仗著裴砚奶娘的身份,在撫仙閣作威作福。


  等人清理幹淨,林驚枝也累及了,她揉了揉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扶著晴山的手回到屋中。


  等進去後,卻發現裴砚墨發松松用白玉簪绾著,正撫膝闲適端坐在暖閣旁的美人榻上。


  鑲滾了連枝花紋樣寬袖,裹著他勁瘦有力的小臂,幹淨雪白的指尖,握了卷書冊。


  寒眸半垂,似在看書,清冷的眸色卻如同有實質般落在她身上。


  他緩緩翻了卷書頁,語調淡淡。


  “今夜,我睡撫仙閣。”


第5章


  林驚枝明顯愣了一下,不由頓足在原地。


  她細長精致的眉頭微蹙,那張隻有巴掌大漂亮得驚人的小臉上,詫然的表情一清二楚。


  “過夜?”


  她許久才反應過來,裴砚今晚要與她同床而眠。


  縮在寬大袖擺下軟白指尖,不受控制發顫。


  林驚枝了眼簾,掩去眸底沉甸甸戒備,距離小日子還有些許久,她就算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拒絕他的理由。


  裴砚坐姿端方一絲不苟,眉宇間神色依舊淡漠。


  “嗯。”他不知什麼時候收了手中書冊,修長冷白指節輕輕叩在書案上。


  林驚枝壓著心底慌亂暗自揣摩,以裴砚的自制自律,她若不願,他應該不會強迫。


  整個下午,林驚枝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外頭天色隻剩灰蒙蒙餘暉,丫鬟進屋掌燈,昏黃燭火落在她纖長如鴉羽般眼睫上,投下一片朦朧暗影。


  簌簌落雪聲中,外頭似有清淺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功夫,裴砚颀長身影已步入屋中。


  他自顧脫了大氅,露出衣下修長舒展的身姿,寬肩窄腰,勁瘦腰身被玉帶緊束。


  裴砚看似清瘦,林驚枝卻知道他騎射了得武力驚人,一手便能掐著她細嫩腰肢,把她巔在懷中,顫顫令她叫出聲來。


  林驚枝連忙止住上一世那些令人耳紅心跳的畫面,她身上蓋著薄衾,小小一團縮在暖閣旁美人榻上。


  握著書卷的白潤掌心,發汗潮熱得厲害。


  裴砚似有所覺回過身來,狹長鳳眼微眯,盯著近在咫尺的妻子。


  靜默了片刻,他轉身去了側間耳房,不久後裡頭水聲響起。


  兩刻鍾後,裴砚從耳房出來。


  他身上隻穿了件薄薄的白月色裡衣,松散衣襟下露出大片如羊脂玉般瑩潤胸膛,發絲上沾著的水珠子,順著他筆挺背脊滑至腰腹。


  明明是謫仙般的男人,卻因被水汽燻騰而泛紅眼尾,染上了一絲絲邪魅妖氣。


  林驚枝見裴砚步步朝她走近,未著羅襪中的粉潤腳尖不自覺蜷一下,握著書卷的指尖倏地發緊。


  裴砚站在她身前,眸中滾著的欲色不言而喻。


  林驚枝卻像沒看到,朝他淡淡道:“妾身並不困。”


  裴砚垂落的漆眸,藏著幽深情緒,似輕輕嘆了聲。


  下一刻。


  林驚枝隻見他衣袖揮動,屋中燭火驟然熄滅,四周翻湧而起的暗色,令她剎那渾身僵冷,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慌亂神情。


  在對於黑暗的恐懼漫上瞬間,裴砚滾燙指尖已箍上她盈盈一握的細腰,不容拒絕把她抱起。


  林驚枝雪白掌心抵在他胸膛上,想做最後的掙扎,奈何裴砚臂力驚人,隻是稍稍用力,她身小衣已被扯開落在地上,和他的裡衣糾纏在一處。


  他攬著她纖腰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揉進血肉中。


  炙熱灼人,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獨屬於他身上特有的,雪後寒松般的旃檀冷香。


  黑暗中,林驚枝鼻息急促,玉白手臂不受控制攀上他的後頸。


  就在蓄勢待發時刻。


  院外響起一陣零亂腳步聲。


  裴大夫人貼身媽媽朱氏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少夫人。”


  “大夫人夜裡得了風寒,正是頭痛腦熱得難受,大夫人吩咐老奴,請少夫人去伺候一番。”


  裴砚握著她起伏的掌心有瞬間僵硬,熱汗從他涼薄眉骨落到鼻尖,最後滴在林驚枝眼睑下方,豔紅如朱砂般淚痣上。


  朱媽媽?


  林驚枝腦中飛快閃過什麼。


  她壓著砰砰亂跳的心髒,終於松松喘出一口氣,從裴砚勾人的美色裡清醒。


  可這一刻林驚枝也惶恐的認知到,自己的身體恐怕已經拒絕不了裴砚觸碰。


  他哪怕隻是隔著衣裳輕輕愛撫,她也會在頃刻間癱軟、潰不成軍。


  這般想著,林驚枝推開裴砚,扯過榻上薄衾裹在身上,迫不及待喚晴山在外間等候。


  也不管身後裴砚是個什麼表情,穿戴整齊後帶上衣物,沒有片刻停留,一行人直接去了裴大夫人周氏的院子春華堂。


  朱媽媽守在春華堂垂花門處,見林驚枝過來,一向嚴肅苛刻的老臉禮貌性笑了笑:“今夜又要辛苦少夫人守夜了。”


  逃過一劫的林驚枝,笑得像朵花般動人:“不辛苦。”


  “母親病了,我這個做兒媳的自然得好好照顧。”


  朱媽媽不自覺軟了語調:“老奴帶少夫人進去。”


  “天冷路滑,少夫人小心腳下。”


  “少夫人來了。”朱媽媽推門進去。


  周氏頭戴抹額,靠在大迎枕子上閉目養神,聞言略點了下頭:“讓她進來伺候。”


  “是。”


  “兒媳給母親請安。”林驚枝朝周氏行禮,那靈動嬌軟的模樣,硬是把燒了炭火略顯沉悶悶的臥房,襯得春光明媚起來。


  周氏一愣,不由掀開眼簾打量她。


  可不曾想,視線被林驚枝身後帶著兩個碩大包袱的丫鬟吸引,周氏語調都高了不少:“你伺候就伺候……”


  “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林驚驚明媚一笑,上前握住周氏的手,極孝順到:“兒媳聽朱媽媽夜裡來說母親病了。”


  “兒媳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幹脆在母親這邊住下吧,這樣也好日日給母親侍疾。”


  “所以也沒帶多,就是帶了七八日要穿的衣裳而已”


  “七八日?”周氏雙眸睜大,滿臉不可思議。


  她略有些刻薄嚴肅的嘴角抿了抿,正要拒絕。


  然而林驚枝早就預判了她的預判:“還請母親不要拒絕,這是兒媳的一片孝心。”


  “再說外頭雪大路滑,兒媳也就不回去了,今夜就在母親這住下。”


  周氏:“……”外頭有狼在追她?她這般急切作何。


  周氏對上林驚枝亮晶晶的眼睛,總覺一口氣憋在胸腔,沒病也要氣病了。


  但她拒絕不了兒媳的“孝心!”


  朱媽媽站在一旁,同樣神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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