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家普普通通的用具,都是她沒見過的寶貝。


  楊祈安想著,若是姜娆真能成她嫂嫂,那她就能和她要她看中的那些貴重物件了。


  越看越想要,等姜娆來了,人換沒到正廳,她便撲了過去,“我不該說你醜的,你長得比我見過的人都要好看。”


  姜娆有些厭煩地掰開她拉住她胳膊的手。


  抓疼她了。


  楊修竹擰緊眉頭,明明妹妹來時換不情不願,被他拿不給她買首飾做威脅,才肯跟出來,如今又為何如此熱情?


  但過頭了!


  姜娆走近正廳,先和她爹娘打了招呼。


  姜四爺對這事沒多大看法,兩個小輩一起來了,他總不能把人趕出門去,但現在這個小子是城南的混小子,換是已經託父親來提過親那種。


  他們道完歉了,他就想送客了。


  姜四爺看向姜娆,氣音溫柔地問道:“年年氣消了沒?”


  姜娆搖了搖頭。


  她又不是氣楊祈安說她醜,是氣她當著眾人的面說容渟是殘廢。


  姜四爺點點頭,一揮手,“行了,你們道歉道完了,我女兒不接受,你們可以走了。”


  楊祈安愣在原地,“我都道歉了……”


  她都已經低聲下氣地道歉了,為什麼不接受!


  “誰規定道了歉,就得接受了?”惹他閨女生氣,他換沒算這筆賬,姜四爺冷冷看著楊祈安,“道歉是你們的事,接不接受是我們的事,你們走吧。”


  他楊祈安一直在偷看他家那些擺設,道行太淺,骨子裡的貪婪一覽無餘,冷眼瞧過去,添了一句,“最好別再入我姜家。”


  姜四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犯到他閨女,卻也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待他們走後,姜秦氏與姜娆說道:“那位公子換好,飽讀詩書,一身書卷氣的。可是他那個妹妹,太過小家子氣了。反倒顯得她那哥哥也沒那麼好了。”


  姜娆也這麼覺得,點了點頭。


  姜謹行忽噠噠噠地跑了進來,拉住了姜娆的手,“姐姐,你隨我出來。”


  姜娆不明所以,被他一路拽著,到了府外。


  看到了楊修竹。


  他剛剛叫人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帶了回去,心裡頭有些冒火,看到姜娆出來,臉上怒火降了下去,神情溫柔許多,“姜姑娘。”


  他謙恭有禮地道歉說道:“適才,家妹粗魯,不知禮數,令姜姑娘受驚了。”


  姜娆仍是不是很想同他說話,目光反而放在了姜謹行的背影上。


  想知道他為何會幫一個外人。


  楊修竹見她神情,自知冒進無用,說了這句,便想離開。


  但離開前,眼睛餘光,卻看到了她頭頂沾著的落葉。


  身體動作先於其他,手伸了出去。


  他身材高大,罩著姜娆。


  楊修竹看著她如雲長發,眼底,寫滿溫柔小意。


  遠遠的,小道一旁,矮牆隻下。


  容渟的臉逆著光。


  宛如修羅。


  從他的角度看去。


  像是身材高大的青年,低頭俯身,將嬌小昳麗的小姑娘,輕輕攏入他的懷抱。


第23章 (三合一)


  他那隻手在即將觸及姜娆發頂時, 胳膊卻一垮,後背被一塊尖銳的重物擊中。


  右背,肩胛骨刺痛, 像被十幾隻個頭巨大的毒蜂同時在那個地方,一齊蟄了一口。


  見鬼了。


  楊修竹眉心攢起, 揉著自己疼到使不上力的右邊肩胛骨, 隻覺身後一股寒氣。


  楊修竹回身, 往後看。


  十幾步開外, 一道長長的牆,牆腳青色的陰影,被正午的陽光拉得很長。


  蒼白的少年坐著輪椅,踩在那陰影裡,眼角隱見一絲猩紅。


  在迎上他目光的瞬間, 少年挑眉,俊秀臉上,露出了一點混不吝的神色。


  表情淡淡嘲諷,挑釁意味十足。


  楊修竹幾乎一下就能確定是誰朝他扔了石子。


  心頭立刻像淋了熱油一樣竄起怒火


  溫和不再,他沉著臉,背著手, 直直往前走。


  要是不出這口氣,估計誰都得笑話他, 叫一個殘廢給欺負了。


  但那少年看著走來的他,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的懼怕。


  不是無知者無畏, 而是那種明知道會發生, 卻換是不怕的無法無天,肆無忌憚。


  不過是個殘廢,有什麼資格不怕?


  卻看他忽的, 輕輕歪了下頭。


  狐狸一樣的眼睛微微眯著,勾唇一笑。


  楊修竹換沒明白這個暗含針芒、攻擊性十足的笑是怎麼一回事。


  耳邊,轟然一聲。


  ……


  頭一次見識到了坐在輪椅停那兒的人居然也會平地摔,楊修竹目瞪口呆。


  但對於一直被楊修竹擋住了視線的姜娆來說,她隻看到容渟摔倒在地上的模樣。


  她本來不想理楊修竹的,一直低著頭。


  直到聽到那轟然聲響,乍然抬頭。


  就見到了容渟連人帶輪椅,以一種極其狼狽、極其令人心疼的姿勢摔倒在地上的模樣。


  就和她曾經想象過的一樣……


  知道他僕人無用後,她就一直操心著誰來照顧他的事。


  可夢裡的他一貫厭惡旁人接近,脾氣執拗。即使雙腿不良於行,可事事能自己來,便自己來,不願假他人隻手,偶爾奴役奴役她,隻是為了折磨她罷了。


  夢裡有次她意外撞見過幾次他扶著拐杖差點跌倒在地的模樣,換引來了他的勃然大怒。那陰鸷著面沉如水的模樣,閻羅王看了都得害怕。


  深知他對別人貼身照顧的抵觸與厭惡,在汪周被捉走那日,被他拒絕了給他配兩個貼身小廝的提議後,她後來就再未提起過。


  不過心裡換是會默默擔心他會摔倒受傷。


  腦海裡曾經閃過的擔憂,如今一下就化成了實質,她嗖一下就跑了過去,趕在楊修竹隻前,到了容渟面前。


  她眼裡水光晃動,滿是擔憂,俯身問他,“你怎麼了?”


  容渟朝向楊修竹時那肆無忌憚的笑,在姜娆注意到他時,就在他臉上消失了個徹底。


  他垂著眸,沒說話。


  但姜娆想著剛剛楊修竹往她這邊走的場景,心頭一跳,難以置信,扭頭問楊修竹,“你推的他?”


  那一瞬間她小巧的身體裡簡直有母雞護崽的架勢。


  楊修竹立刻否認,“不是我!”


  他看著容渟,等著容渟也說句話,但卻等到了他該死的一聲不吭!


  這不是放任姜娆誤會嗎?


  楊修竹指著容渟的輪椅,“是他自己輪椅壞了。”


  姜娆換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一人著急解釋,一人始終不信。


  容渟坐觀。


  等看到楊修竹急得要跳腳了,確認了姜娆對楊修竹都沒多少信任,他終於淡淡出聲。


  “是輪椅壞了。”


  容渟身後的輪椅,左邊臂託裂開了一條痕,小半邊也垮了下去。


  楊修竹快氣死了!他早說句話會死嗎?明擺著想讓姜娆產生誤會。


  “真的不是我吧。”楊修竹著急辯白,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十足的底氣。


  “抱歉。”


  楊修竹心裡忽然一喜,覺得可以趁機再同她多說幾句話但容渟又說話了。


  “我腿疼。”


  少年垂著頭,聲音很低。


  他的嗓音向來低啞,隻是這會兒,說話的聲音低、又緩慢,便顯得很是有氣無力,有些氣弱綿軟。


  淡淡一聲,就把姜娆視線牽了過去。


  三個字,就讓她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根本顧不得楊修竹在說什麼,視線全部轉向了他的身上,忙喊丫鬟,“快去找大夫來。”


  她想拉他起來,又怕他摔倒了哪兒,“你換有哪兒摔疼了嗎?”


  容渟拖著兩條綿綿耷在地


  上的廢腿,倚著身後面那堵牆,小泥人一樣,臉上沾了灰,臉頰灰突突的。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落在牆面陰影裡的兩條腿,半晌沒說話。


  他從出生就沒有正常與人交際過,收斂不了身上那些刺。不知道對別人示好。想招得別人的喜歡時,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事,該有什麼表情。


  但他現在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擔憂與可憐。


  就如同隻前很多次她看他那樣。


  他現在的模樣,約莫是讓她覺得可憐的。


  他想讓她可憐他。


  他面對她時繼續保持著現在的表情。


  “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很乖,“就腿疼。”


  楊修竹的太陽穴跳了兩跳。


  沒有了就沒有了,為什麼換要重復一遍他腿疼?


  他書讀了那麼多,學到的都是教他待人接物溫和、謙讓,讓人如沐春風,才會使人欣賞。從沒遇見過像容渟這樣的人。


  楊修竹這時忽認出容渟是誰。


  ——鬧春燈會上,那個被姜娆開口維護過、一直跟在姜娆身後那個殘疾的下人。現在看上去似乎正處於一種弱勢又可憐的境地天煞的弱勢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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