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俗話說的好,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太子殿下身邊的近侍呢。他一句話,頂別人許多句!


  有機靈的當即道:“張公公教訓得是,我們也是無聊湊趣提一嘴。”


  張公公臉色頓時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難看得要命。他可是打探過,陳世子這幾日可是老老實實縮在國子監,那個他所謂的表妹連影都沒有。


  否則太子殿下還能安然放她在外面蹦跶?


  張公公臉色不好,大家便默契地略過這個話題。有人心有餘悸道:“也不知道是誰得罪了殿下,不應該啊,殿下不久前扳倒五皇子,正應當是高興的時刻,怎麼忽然就……”


  張公公心想還能是誰?不就是那個瀟灑自在的陳世子嗎!


  想到陳世子,他嘆息道:“這誰說得準呢,人的心意是隨時變化的。”


  這個陳世子之前天天巴結討好太子,說的話讓他這種閹人都臉紅。結果一眨眼把人弄到手了,現在居然又搞起了若即若離這一套,扎根在國子監揚言要當好學生了。


  誰不知道陳世子不愛讀書,在國子監時常被夫子批評,說要浪子回頭這不是逗人玩嗎?!


  她表現得這麼明顯毫不掩飾,借口一會兒讀書,也難怪太子殿下心有不甘,如此惱怒了。


  送完幾位大臣,張公公又麻溜回殿下面前伺候。越離書房越近,他心中越是忐忑。


  這害人的陳世子,他又忍不住在心中罵道。沒見過這麼幹事的,把他們好端端的殿下害成這樣,缺德冒煙!


  張公公走進屋內,小心道:“稟殿下,奴才回來了。”


  沒有人回答,屋內靜得嚇人。張公公沒忍住,小心抬頭看了眼。


  隻見謝仙卿坐在上首,姿態散漫斜靠木椅,手裡拿著一個荷包,面色看不出喜怒。


  這個荷包便是陳皎當初送給他的物品之一,裡面放著一張據說從慧言大師師父那裡得來的平安符。


  也正是因為收到這個荷包,感動於陳皎的心意,謝仙卿那日才做出了決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荷包算是謝仙卿和陳皎的定情信物。


  他感動於陳皎那番“心愛之物”的發言,從收到荷包那日起便主動佩戴於身上,一直不曾拿下。


  他淡淡看著手中的荷包,許久嗤了一聲。


  原來當時信誓旦旦的“心愛之物,不能隨便舍棄”也不過是句空話,不過短短月餘,心愛之物便引得她避之不及。


  倒是為此悸動的他,成了一個笑話。


  有東西被丟到桌上,傳出一道輕響。似是荷包,又隱約是一顆真心,都一同砸在了地上。


第32章 [修]


  張公公親眼看見太子曾經珍視的荷包被輕飄飄丟擲, 低著頭全然不敢說話,隻恨不得能隱身假裝自己不存在。


  張公公的心思無人知曉,謝仙卿也並未注意到他。


  他站在桌前,目光落在荷包上, 想的卻是陳皎。


  前幾日都還好好的, 忽然便如此了……是誰說了闲話, 還是她喜歡了別的人?


  陳皎年紀小, 少年心性, 三分熱度移情別戀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想到這,謝仙卿眼眸沉沉。


  謝仙卿聰慧至極, 早在陳皎那日隱晦提到表妹二字時,謝仙卿便懂了對方的言下之意。


  那一瞬間,謝仙卿很難說清自己是何種心情。惱怒、荒謬, 不敢置信, 還有一種極其隱秘的藏在心底的塵埃落定感。


  早在謝仙卿得知陳皎“心意”那刻起, 他心中便有一種不能為外人道之的擔憂。


  和所有處於感情中的局中人相同,謝仙卿也會懷疑戀人的情感, 也會擔憂等自己深陷其中後, 對方抽身走人。


  到那時他要如何自處?


  陳皎年紀小心性不定, 為人懶散。和深思熟慮的自己不同, 對方現在的言行或許隻是出於一種類似有趣的想法, 實際還未做好承擔責任的準備。


  所以過去月餘,謝仙卿雖和陳皎言辭親近,卻未曾與對方直言相待。其中不乏有朝堂局勢動蕩的緣故,更多的卻是因為這個困擾他的不確定。


  在謝仙卿循規蹈矩的人生中, 承認自己喜歡一個男子已需要極大的勇氣。他還沒想好是否要放手一試, 斬斷自己的退路。


  誰曾想他還未徹底下定決心, 陳皎居然率先退卻,徒留他一人深陷。


  預想中最壞的情形發生,謝仙卿卻反而很快冷靜下來。


  雖然此前做過多種猜測和應對方法,當事情真的發生那一刻,謝仙卿率先想到的卻是——他是絕不會讓陳皎這麼輕易離開。


  從來沒有人能在愚弄他後,還能安然抽身而退。無論是朝堂還是感情,沒有人。


  ……


  另一頭,國子監。


  陳皎不知道自己已經翻車了,她還留在國子監裝鴕鳥。


  殊不知她毫不遮掩的逃避態度已經徹底惹惱了太子殿下,逼得本來舉棋不定的對方做出了決斷。


  雖然陳皎勵志要重新做人,可眾所周知,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就算她現在前所未有的強烈熱愛學習,她也不能忽略自己身上其實已經背負著打工人的身份,尤其是她這次小測又考了倒數第二後。


  算了,科舉讀書看來沒希望了,還是回去老老實實打工吧。


  作為打工人,陳皎幾天不去太子府還能勉強說得過去,若是時間再長些,恐怕太子黨們都要以為她叛變了。


  又拖了一天,等國子監下堂後,陳皎戀戀不舍地收拾完課本,這才硬著頭皮去了太子府。


  萬一她運氣好,太子得知她性取向和他不同後回心轉意,放棄拉她當斷袖的想法了呢。


  陳皎努力保持樂觀。內侍通報後,在張公公奇怪的眼神中,她心情忐忑地走進太子書房。


  太子殿下神情果然算不上好,正在批改公文。


  聽見陳皎的腳步聲後,他安然執筆,並未抬頭,嗓音淡淡:“數日未見,陳世子忙於學業,今日終於舍得來太子府了?”


  來太子府前陳皎便做好打算,自己想要繼續在太子身邊做事,就得今天趁機會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剛好殿下責問,陳皎便也表情誇張道:“殿下這可真是錯怪我了!此次國子監臨近考核,大家如今都知道微臣是殿下的人。微臣當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任自流。”


  許久未見,她決定先拍個馬屁拉近君臣關系再說。


  雖然她之前已經發誓不走歪路要做個本分人,但也沒人規定安分的臣子就不能拍上司馬屁啊。她隻要記住教訓,特意避開那些可能會令“斷袖”誤會的話就沒問題了。


  陳皎雙手握拳,神情誠懇:“為了不給殿下丟臉,此次臣決心拼盡全力,專心復習,這才耽誤了些時日。”她插科打诨,努力想把數日前的事情糊弄過去。


  謝仙卿睨了她一眼:“你專心復習,然後考了名次最末?”


  陳皎沉默半響,說:“……我努力了。”她因為太子的事情每天做噩夢嚇得睡不著,就這樣還能穩定發揮,很不容易的好吧!


  謝仙卿終於笑了:“罷了,你總有自己的道理。”


  他擱下筆,身旁的張公公立刻恭敬起身,遞上早已備好的溫水和白巾,侍候殿下淨手。


  謝仙卿用綢巾擦拭指尖,姿態優雅,漫不經心地對張公公道:“你瞧,孤是拿陳世子沒一點辦法。”


  太子嗓音含笑,語氣調侃。張公公笑著應道:“陳世子忠君愛國,受殿下信重也是情理之中,想來陳世子也感激不已。”


  張公公陪伴太子多年,一聽殿下這幾句話,便知道對方心情不錯,想來這遮遮掩掩躲了數日的陳世子,恐怕今日是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了。


  陳皎在一旁覺得不對勁,卻又聽不出其中深意,隻好下意識道:“是啊,能得殿下信重,臣都銘記於心。”


  她來之前可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太子殿下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嗎?


  不是陳皎不敢置信,而是她深知太子聰慧至極,若是尋常人恐怕還未察覺,但她那日漏的馬腳實在不少,後來又公然避嫌,太子稍稍思索便能猜到真相。


  被喜歡的人避之不及,對於常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所以陳皎今日是真沒想到這件事能讓她這麼輕飄飄的糊弄過去,此刻還有些劫後餘生。


  她哪裡知道,謝仙卿早已經做好決斷。


  不管她此刻是虛與委蛇演戲也好,還是回心轉意真心也罷,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又何必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與她計較。


  謝仙卿心情不錯,回首望向陳皎,笑道,“你今日來得正巧,御前進貢的最後一批荔枝剛到,你今日來,我便不必派人送去你府上了。”


  太子風度翩翩,嗓音溫柔。陳皎不由一愣。


  自己逃避消失幾天,太子為此生氣發怒都是正常,可對方不但不追問責備,還溫柔地給她準備喜好的事物。


  這麼好的領導,打著燈籠也難找啊!!要不是陳皎不想當斷袖,她說不定真要被殿下感動了。


  陳皎沒忍住,感嘆道:“殿下你真好啊。”


  謝仙卿飲了杯茶,眼眸含笑:“哦?有多好?”


  陳皎認真道:“對下善待臣子,對上擔當陛下,對外殺伐果決行事果斷,修身修心皎若明月,治國平天下無一不通。”


  她本來是下意識吹領導彩虹屁呢,結果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自己說得很對,不由心中感慨起來。


  有這樣的儲君,是百姓和臣子的一大幸事。難怪太子黨們對殿下死心塌地,頂著皇帝的仇視也要支持他,雖死不悔。因為他們都知道,太子值得!


  陳皎也一直都是堅定追隨太子中的一員。


  要知道現代都有許多剝削職工的資本家,更別說皇權至上的古代了。長安城中無秘密,陳皎可是清楚得很,其他幾位皇子都自覺是龍子鳳孫高人一等,根本不把身邊的謀士平等看待。


  遠的不說,就說五皇子的舅父。那可是為他辦事一心支持他的親舅父!結果就這麼莫名其妙死在了獄中。說是“自盡”,但稍微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八成是五皇子或者老皇帝動的手。


  在這些不把臣子的命當命的人對比下,謝仙卿這個太子就顯得非常風光月霽了。


  要是太子殿下不對自己的小屁股有什麼想法,那他就是世界上最英明完美的領導了!


  想到這,陳皎忍不住嘆了聲氣。


  唉,都怪自己太迷人。即使是女扮男裝,也掩蓋不了身上的優秀氣質,讓人人欽慕的太子殿下都心動不已。


  謝仙卿還不知道陳皎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耳畔是少年的真誠誇贊,他心中殘留的怒火漸漸似被春雨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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