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張春月哭著抬頭:“都這種時候了,你們看,他還隻關心那個徐晚星!”


  羅學明臉色並不好看,卻沒說什麼,隻定定地看了張春月一眼,轉身走了。


第三十八章


  沒人知道徐晚星去了哪裡。


  上課鈴響了,走廊上的學生陸陸續續回到教室裡,該來上課的英語老師卻缺席了,遲遲沒到。


  萬小福站起來,把嘈雜的說話聲壓了下去了,又讓英語課代表代領大家一起讀課文。


  她去哪了?喬野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前座上。


  羅學明很快趕來教室,班裡的人明顯規矩不少。原本隻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朗讀課文,在班主任出現的第一秒,音量頓時暴漲。


  他掃了一眼教室後方,沒看見徐晚星,懸在半空的心更加緊繃。


  “張老師臨時有事,暫時不能來上課。課代表上臺監督一下,大家自習。”


  說完,他匆匆走到了徐晚星的座位旁,低聲問辛意:“徐晚星回過教室沒?”


  “課間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過。”辛意回答說,察覺到羅學明神情有異,又小小問了句,“羅老師,怎麼了?徐晚星出什麼事了嗎?”


  羅學明安撫她,“沒什麼事。”


  然後又匆忙從後門離去。


  自習了大約十分鍾後,有調皮蛋就闲不住了。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倒不如……


  於胖子伸伸懶腰,站起身來,“課代表,我想去上廁所。”


  講臺上的課代表點頭,提醒他說:“經過其他班的時候小聲一點,別影響到他們了。”


  然後於胖子一邊大大咧咧說“好的您放心沒問題”,一邊在眾目睽睽下走出後門,往廁所的反方向走了。


  課代表:“……”


  緊接著,春鳴也慢騰騰站起來:“課代表,我也想去上廁所。”


  這群人都是一個德行,課代表敢放一個出去,可不敢放第二個。並且他心知肚明,若是春鳴也走了,下一個站起來的估計就是大劉,再下一個……徐晚星的小團體永遠是連體嬰。


  “等於慶慶回來,你再去吧。”課代表和顏悅色地說。


  如果不出他所料,隻要張老師不來教室,於慶慶大概一節課都不會再從後門踏進來了。


  但春鳴也不是吃素的人,當即把手一攤,說:“可我憋不住了呀。”


  教室裡響起吃吃的笑聲。


  最後,春鳴也通過胡攪蠻纏,離開了教室。


  所有人都以為這節課不會再見到這兩人的身影,他們卻不出五分鍾就跑了回來。


  於胖子二話不說跑到了喬野身旁,拎住他的衣領就是一句:“我問你,徐晚星根本沒抄過你卷子,對不對?”


  喬野一怔,“什麼卷子?”


  在於胖子身後,春鳴陰沉著一張臉,替他補充完整,“張春月在辦公室哭哭啼啼,說要去找校長理論,因為徐晚星期中考試作弊,抄了你的卷子——”


  話音未落,喬野猛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從後門走了。


  課代表在講臺上叫他的名字,可他理都沒理,最後隻得把目光轉向這兩位,“哎哎,你們倆不是去上廁所嗎,怎麼跑樓下辦公室去了?”


  因為於胖子提議去小賣部溜達一圈,兩人為了確認張春月會不會突然回教室,特地從辦公室門口鬼鬼祟祟地經過,準備查探一番。卻沒想到看見了那樣一幕,聽見了令人大為吃驚的事情。


  喬野去了辦公室,直奔主題。


  其實並不是多大一件事。說來好笑,考試作弊,這是學生時代每所學校、每個班、甚至大部分人都有過的經歷,不論成績優劣。大到直接拎卷子抄襲,小到做小抄、往桌面或筆袋上記兩個公式、寫幾句古詩詞。


  喬野的出現,很容易解開這個誤會,輕而易舉洗脫了徐晚星的罪名。


  “她沒有抄我的答案,是我在考試前把筆記給了她,所以我們的作文用詞才有所重復。”


  張春月已經沒有再哭,卻不肯相信徐晚星是清白的。


  “那她也不可能突然一下子進步三四十分!”


  “為什麼不可能?”


  “她根本不學習,也從來不記單詞,這種人怎麼可能考好?”


  辦公室裡,老師們都在,包括羅學明和他的妻子,教務處主任滅絕師太。


  這種人?


  喬野淡淡地說:“也許正是因為您這樣的態度,她才根本不學習,也不記單詞。畢竟考好了也會被說是作弊,又何必努力?”


  他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從不頂撞師長,各科成績都令老師們合不攏嘴。而眼下,他卻不卑不亢,沉默著與張春月對峙。


  羅學明想說什麼,被師太拉住了,“別出聲,你現在說什麼都是偏袒徐晚星。讓我來解決。”


  她把羅學明趕到了身後,又多問了喬野幾句,包括那本筆記上有些什麼要點,詩詞鑑賞又大概說了些什麼。


  她是教務處主任,問話這種事很有技巧,三言兩語就問清了細節。


  喬野一一回答了,還說:“需要的話,我現在可以回教室把筆記本拿給您。”


  師太溫和地擺手,說不用,然後回頭。


  “陳老師,你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陳瓊隻差沒說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疑問,看了眼張春月,又看了眼辦公室裡鬧成這樣劍拔弩張的情況,終於說出了那句,“我相信徐晚星,哪怕考不好,她也不是會作弊的人。”


  “那你呢,張老師?”師太看向張春月,“你是堅持要去找校長,說徐晚星作弊,還是也願意相信這是一場誤會?”


  張春月直著腰站在那裡,望向辦公室裡一眾人,咬牙說:“作弊的事情可以算了,但她空口無憑就汙蔑我,大家都聽見了。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她必須給我道歉,寫檢討書承認錯誤。”


  師太正要說話,羅學明笑了。


  他被妻子趕到角落的窗口,一言未發看著局勢,甚至點了根煙抽。眼下,形勢明了,他掐滅了煙,笑兩聲,還是站了出來。


  “張老師,恕我直言,這事可沒你說得這麼簡單。”


  張春月目光微閃,“羅老師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徐晚星有沒有作弊,有喬野幫他作證。但是你有沒有收受家長賄賂、區別對待學生,恐怕也要走個調查流程,才能證明徐晚星是汙蔑你,後續才有道歉事宜。”


  羅學明把煙頭捏在手裡,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離開辦公室後,喬野沒回教室。


  他在後門看了一眼,徐晚星的座位依然空著。於胖子和春鳴不見了,大概是四處找人去了。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對上講臺上課代表殷切的目光,轉身走了。


  “……”


  課代表想摔書,這活兒不是人幹的。


  她會去哪裡?喬野思索片刻,往天臺走了。


  隔著沉重的鐵欄杆門,果不其然看見了她的身影,他稍微定下心來。


  翻門這事,不太像他的風格,但他隔著門看她一會兒,還是這麼做了。


  此刻的徐晚星前所未有的沒有警覺性,壓根聽不見門口的動靜,隻背對他站在不遠處,然後泄憤似的拼命踹牆。


  天臺風大,太陽正在西下,已有半邊隱沒在城市的高樓之後。


  餘暉的溫度在急速消失,光線也在變暗。


  “牆做錯了什麼,要這麼對它?”


  徐晚星明顯一僵,猛地回過頭來,看清了來者何人,“你管我?”


  她回頭了,他才看清那雙泛紅的眼。


  “不管你,怕你因為破壞公物被抓去政教處。”喬野一手打著石膏、掛在胸前,一手垂在身側,動了動,掌心有點空落落的,心裡更是。


  她哭過。


  這樣的念頭令他呼吸都有些沉重,他從未想過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晚星也會有流眼淚的一天。在他心裡,她一向是胡攪蠻纏的,是愛逞英雄、身手了得的花木蘭。


  被刀扎了胳膊,她就像毫無痛感似的,還能咧嘴和他辯駁。


  喬野低頭看著她,“你哭了?”


  “你他媽瞎了。”徐晚星矢口否認,別開臉去,不耐煩地抹了把臉,又問,“有煙嗎?給我一根。”


  “你會抽?”


  “現學,不行?”


  “行。但我沒帶——”


  話音未落,她伸手就往他褲兜裡伸,驚得喬野側身一躲,生怕她碰到什麼敏感的部位。


  可他打著石膏,隻剩一隻手,怎麼可能搶的過她?


  更何況,他就算兩隻手都好端端的,也不可能打得過她。


  徐晚星成功搜到了一包煙,抬眼輕蔑地白他一眼,“撒謊精!”


  “……”


  “打火機呢?”


  他默不作聲,用完好的那隻手摸出打火機,遞給她。


  小巧的銀色打火機,金屬質地,有細密的紋理,還沾染著主人的體溫,並不涼手。


  徐晚星接過手,打量兩眼,然後煙湊到嘴邊叼著,點燃了。


  藍色的火焰接觸到香煙,很快亮起了一星半點的紅。


  她穿了件黑色棉服,下面是黑色牛仔褲,頭發束在腦後,劉海在風裡凌亂地晃動。此刻叼根煙,倚在牆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不良少女。


  喬野看著她深吸一口,立馬就把煙拿開,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嗆出來了。


  他從她手裡拿過煙,“不會抽就別逞強。”


  “把煙還我!”她一邊咳嗽,一邊要搶回去,可他個子高,隻要把煙舉起來,她就是跳起來也夠不著。


  最後索性不搶了,她罵他:“強盜!土匪!山大王!”


  呼吸還未平復過來,嗆得頭暈眼花之際,她仍在流淚。


  喬野想說什麼,卻看見她滿面淚光,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地上,再也停不下來。


  那一刻,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許言語反而蒼白。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韻也消失在高樓之後,夜幕鋪天蓋地壓下來,熄滅了城市的光。


  燈火漸次亮起,別有一番輝煌。


  “別哭了,徐晚星。”


  “我沒哭。”


  “那地上湿漉漉的是什麼。”


  “都怪你的煙。”她嗚咽著,抬手擦眼淚,“人家唱的是一杯二鍋頭,嗆得眼淚流,你這什麼假煙,比二鍋頭還猛。”


  喬野笑了,安慰的話說不出口,隻能低聲說:“晚自習想吃什麼?一會兒去小賣部,我請你。”


  “吃不下。”她搖頭,“沒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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